季绍景本说着父母生前恩爱往事,可越说越是不可规避地转到结局上来,一时语塞,无论如何也说不下去。
他勾着嘴角无言笑了笑,面上落寞,垂眸却见何清睁着眼睛认真望着他,眼神像一泓山涧清泉,满满的,全是他的影子。
何清往他怀里拱了拱,反过来抱住他,只道:&ldo;睡吧。&rdo;他在季绍景身上体会到了父母辈的孑遗物‐‐深情这种东西,仿佛是会代代遗传的。
何清未言,可心中却起了念头,一时愧疚,一时酸涩,空躺了半晌,只将睡意驱散的了无痕迹。季绍景听他呼吸紊乱,皱着眉将人打量一番,见他双目虽闭着,眼皮却颤颤轻动,思绪斗转,隐隐猜出他在烦恼什么。
&ldo;阿清,季氏一脉的下场,在我这里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rdo;
一门显赫便罢,可功高震主位极人臣的家族数朝不倒,无论对多么宽容的皇帝,都是眼中钉、肉中刺一般的存在。
季绍景想起旧事,神色如常:&ldo;血脉子嗣,这些都与你无关,不是因为你季家便后继无人,我也从未因为想要孩子就随意利用别人,只是朝堂争斗无常,急流勇退可谓智,这全是我自己的决定,事已至此,不要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rdo;
说完,捏着何清腮上软肉一掐,恫吓道:&ldo;以后你要是再想这些有的没的还闷在心里,我就掐死你!&rdo;
&ldo;好。&rdo;何清应道,却不知为何本是他安慰季绍景的,最后自己竟成了被安慰的一方。
夏夜静谧,偶有树梢惊鹊扑棱棱飞起,或是鸣蝉打着精神奏响小院,可是离得远了,渐渐淡去,只剩清风明月无人管,自在天地间。
十日后,便有传言称临州出了个神秘的大财主,天天派一群家丁守着城门布善施粥,风雨无阻。
季绍景听过只是一笑,待看到何清倾慕赞许的神色,才沾沾自喜地指了指自己,等夸。
至于傅恃才,当夜惊吓过度,翌日突生恶疾,且私库财宝不翼而飞,何清踪迹全无,更将他吓得无颜落色,府门大闭过了半年有余,再不敢闹出幺蛾子。
二人又在临州城住了许久,到了初秋鸡肉肥嫩之时,趁着万物尚未萧条枯败,季绍景常约邻舍男子跑到山中猎雉鸡,有时收获颇丰,能拎三四只回来,煮汤爆炒,美其名曰为何清补身子,可怜何清鸡肉吃的发腻,只好曲线救国,多在饭桌上弄些黄黄绿绿的清淡蔬菜,二人的口味,一时像是全然转换过来。
等到秋末如期而至时,季绍景终于将何清的身形重量养到自己满意的程度,便找了个天朗气清的日子,特地在床前守着何清午憩醒来。
&ldo;阿清,从前说的会陪我一起阅尽晋阳好风光,可还作数?&rdo;季绍景语气带怨,&ldo;承诺的再叫人感动,可是都抵不过行动的。&rdo;
何清好梦初醒,声音都是哑哑的:&ldo;什么?&rdo;
&ldo;我们去别的地方游历一番吧,名山大川或古时遗迹,都去看看,我们一起去看看。&rdo;
季绍景悄悄握上何清的手,凑在唇边吻了吻。
何清一怔,忽而笑了:&ldo;好,我们一起去看看。&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