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岛屿上,汉森伯格的身体恢复得很快,而且从他们所住的房间眺望大海,景色非常诱人。他的情绪也好转得很快。一天早晨,杰汉和他在海边散步,她念了光辉的古兰经上的一段话。&ldo;这一个苏拉叫做地震,&rdo;她说。&ldo;&lso;以宽洪、仁慈的安拉之名。地球最后一次地震时,地球释放她的重负,人子就说:她发生何事?是日,因汝主之鼓励,她将述说史记。是日,人类将被分批送上天空,让其观看其事迹。届时,凡行过些许微善者将会见到它。凡有过些微恶端者将会见到它。&rso;&rdo;
杰汉哭了,她知道不管她做过多少好事,决不能抵消她犯下的种种错误。
然而汉森伯格只顾远眺大海中灰色的翻滚着的波涛。他没有细听神圣的警句,不过杰汉说的一些话还是吸引了他,&ldo;&lso;凡行过些许微善者将会见到它&rso;&rdo;他说,特别强调见到这个单词。他的嘴角浮现出一丝犹疑、哆嗦着的笑容。杰汉用一只手臂搂住他,替他暖和身子,因为看上去他已感到有点儿凉意,她便把他引回旅馆。天更冷了,由于大海中的波涛泡沫飞溅,空气也有点儿潮湿。空中传来捕食鲱鱼的海鸥潜入水中捕鱼时发出的一声声吗叫以及海鸥在狭长的海滩上方盘旋时发出的吱呀声,他们俩在静静地倾听。杰汉想到了她刚才念的警句,想到了世界的末日。汉森伯格却只想到世界的开始以及它那掩盖得严严实实的秘密。
他们喜欢在岛上作长时间的、平静的散步。杰汉现在比从前更常带古兰经,她老是给他朗读一些经文。伊斯兰圣经与他一生中听到过的圣经文学是那样不同,汉森伯格在她读完一些经文后不发表任何评述,但是,他似乎感觉得出,某些特别引人注意的形象化比喻对他别有含意。
杰汉终于发觉他已完全康复。汉森伯格又全力以赴地研究那个代表目前量子物理学水平的深奥的难题。这是他的职业,也是他休息的方式。他告诉杰汉,世界上最卓越的科学家都在发疯似地研究,试图拼凑出一个粗浅的数学模式,因此也许可能说明一切已获知的数据。无论他们采用何种方法,数据不会全都适合这一模式。不过,他可能找到答案;他就是这么自信。迄今他尚不知道从何着手;,但是,他当然还没有真正竭尽全力去攻克这一难题。
杰汉并未感到高兴。她给他念道:&ldo;&lso;汝可曾见过那些佯装信。仰主之告示和相信主之显示物者,一旦他们被勒令舍弃己见,他们是如何就他们与伪神之争执予以裁决?撒旦将把他们引上岐途。&rso;&rdo;
汉森伯格开心地笑了,&ldo;你的安拉不是在谈论那边的哥廷根,&rdo;他说,&ldo;他心里也有玻尔,还有在柏林的爱因斯坦。&rdo;
他如此不敬,杰汉无奈地紧蹙双倡。这与异教徒卡菲尔人的&lso;不敬和无知可笑如出一辙。她在纳闷,古老的、从未真正向她提出过任何要求的宗教是否依然是她的一个组成部分。她又在思索,经过这么多年后,她重返布德扬,走在狭窄、拥挤、铿锵作响的道路上时心中会有何感受,&ldo;你决不司说习瞄种话,&rdo;后来她终于这么说。
&ldo;晦?&rdo;汉森伯格说。他早已忘了他跟她说了些什么。
&ldo;瞧外面,&rdo;杰汉说,&ldo;你瞧见了些什么?&rdo;
&ldo;海洋,&rdo;汉森伯格说,&ldo;波浪。&rdo;
&ldo;安拉创造了这些波浪。你对波浪知道些什么?&rdo;
&ldo;我能测定波浪的频度,&rdo;这位科学家说,&ldo;我能测量波浪的振幅。&rdo;
&ldo;测量!&rdo;杰汉叫了起来。她自己多年来在科学方面的学习骤然被一种臆想中的对她的传统的侮辱压倒了,&ldo;瞧这儿,&rdo;她要求。&ldo;一撮沙。安拉创造了这些沙。你对沙有何见识?&rdo;
汉森伯格不明白杰汉想对他说些什么,&ldo;有合适的工具,&rdo;他说,有点怕得罪她,&ldo;在合适的地方,我可以测量每粒沙,并且告诉你‐‐&rdo;他突然收住口。他像一位老人那样慢慢地站起身。他先瞧瞧大海,又看看下面的沙滩,然后又举目远望海水,&ldo;波浪&rdo;,他自语道,&ldo;粒子,他们没有多大区别。一切真正起作用的是我们实际上可以测量的东西。我们无法测量玻尔的轨道,因为那些轨道事实上并不存在!那么同样,我们见到的光谱线是由两种状态转换时产生的。一对对状态,是呀;但是那将意味一种崭新的用来描叙它们的数学表达方式‐‐参照表,列举每种可能的‐‐&rdo;
&ldo;沃纳,&rdo;杰汉知道他此时心中已没有了她。
&ldo;光是计算就得花几天时间,倘若不是数周的话。&rdo;
&ldo;沃纳,听我说。这个岛屿那么小,小得你能将石块从一端掷至另一端。我不想继续坐在冰凉的海滩上,也不想攀登到你喜欢的那些光秃秃、死沉沉的崖壁上去,而你却在苦思冥想,以求获得光芒四射的、无论以哪种形式出现的突破。我要向你说声再见了。&rdo;
&ldo;什么?杰汉?&rdo;汉森伯格眨了眨眼,又回到了现实世界。
她再也无法正视他。她将一撮沙倒在另一只手里,让其在另一只手的指缝间漏下。她忽然想到,在面向麦加做祈祷前,假如你没有水举行沐浴洗礼,你被允许用干净的沙去淋洒。她开始哭了。她听不见汉森伯格对她说了点什么‐‐即使他真的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