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太君辞朝》唱的是精彩纷呈,众人陪着老太太倒也听的津津有味儿,临了老太太累了,赏了些银钱吃食与戏班子,便由归楚玉与几个丫鬟陪着回去歇息了。
老太太一走,岳大奶奶氏亦是坐不住了,跟邬氏告了声罪,也由丫鬟扶了回去,回去便摔了一只茶壶数只茶盏。
“大奶奶忍忍罢,此事要是传了老太太那里,又该失望了。”说话的是岳大奶奶的身边的老人儿钱婆子,钱婆子早在岳大奶奶回院之前便从点翠那里回来了。
“姑母若是真心疼爱我,今日就不该让那邬氏点那处《赖婚》,她分明就是借这戏羞辱于我!”岳大奶奶气恼抹泪。
钱婆子本想安慰,可心中因着点翠的事弄得心慌意乱,便默了下来。
“对了,那丫鬟可说出什么来了?”岳大奶奶看着钱婆子问道。
钱婆子正在吩咐着下面的小丫鬟收拾茶盏的碎片,闻言一顿,随后上前道:“那丫鬟被饿了三日,许是饿傻了,什么也没说,”钱婆子嘴里说着,小腿上却传来剧烈的疼痛,又恨恨道:“都怪老婆子记错了时辰,若是下次再让我逮着,定要她好果子吃。”
“一个蠢笨的乡下丫鬟罢了,值得你生这么大气,”岳大奶奶见钱婆子这幅样子倒是像与那丫鬟有仇似的,又紧声道:“她没见着你的脸吧?”
“没,没有,”钱婆子咽了口唾沫,道:“老奴是趁着天黑去的,屋里也没掌灯,该是看不到的。”那丫鬟到底是怎么认出自己来的?钱婆子心中直打鼓。
“那就好,若是被她认出了,就……”岳大奶奶做了个手势,意思便是将那丫鬟弄死了事,钱婆子的眼中亦闪现出一丝恶毒的光芒。
“大奶奶放心好了,那丫鬟活不久了,只要再多饿她两日,必死无疑。”正常的人谁能饿过了三日去,那丫鬟就算命硬,但被锁在那冰冷的柴房里无人问津,很快便会小命不保。
岳大奶奶听了她这话,突然冷笑道:“你不提这事,我倒还忘了,今夜里听戏,大小姐竟在老夫人面前恳求她劝说那邬氏放了那小丫鬟,那邬氏也算个敢爱敢恨有仇必报的爽快人,怎么却生了这么个虚伪的女儿。更可气的是,老夫人还挺受用她这般的虚伪样子。”
且说戏散了,邬氏回到东院正房,却见归楚玉正在收拾几件儿衣裳。
见邬氏进来,归楚玉微微行礼道:“住了两三日,母亲受扰了。”
“你我母女说这些见外的话作甚,”邬氏上前拉住归楚玉的手,谁料她却是无意般的避了开去,转头继续收拾那几件儿衣裳。
邬氏心中叹息,这个女儿自从四年前找回来,便再也不与自己亲近,这让邬氏心中很不是滋味,又不敢怪她,只因疼惜她被偷那几年受的苦。
“你真的要放了那丫鬟?”邬氏问道:“可她竟敢推你下水……”
“母亲,此事我已经说清楚了,不管她怎样对女儿,可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我心中不忍。再说已经饿了三日,想必她是不敢再造次了,母亲便饶了她这次吧。”归楚玉哀哀的说道。
“这……罢了!那就放出来罢,”因着归楚玉又提旧时,邬氏心中有愧,便再也不坚持,转头对吕嫲嫲说:“将那丫鬟带来,我有话要说。”
点翠被带到了东院正方,对着上面坐着的邬氏盈盈下拜,邬氏见她身上竟有点点血迹,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先前你推大小姐入湖这件事,你可认?”邬氏冷着脸色问。
点翠苦笑一声,道:“回夫人的话,点翠没做的事,不敢认。”
“大小姐已经饶恕了你的罪过,怎生还不认,快些认错,莫要惹了夫人生气!”吕嫲嫲急忙开口呵斥道。
点翠哑口,知道眼下只要她承认了,认个错,此时因着归楚玉的求情便也过去了,她的性子也不是那般死板不知变通的,可不知为何,在邬氏面前,她心中生了执拗。
她没错,她不认。
见这丫鬟竟梗着个脖子不肯认错,邬氏竟被气笑了,一个小小的丫鬟竟这般的倔强,那双水灵灵的眸子分明就写满了委屈和不服,不知怎得邬氏竟有些心软。
“滚吧,幸好玉儿无事,又多次替你求情,这件事便算了,不管此事你有没有错,日后切记记得你们小姐的恩情。若是再做什么有害玉儿的事,我必要了你的小命去!”邬氏严声警告。
点翠跪下行了一礼,便握着腰间踉跄着出去了。
待她出去,邬氏突然抬头看了吕嫲嫲一眼,道:“嫲嫲素来不爱管闲事,没想到今日竟对这个小丫鬟另眼相待。”
吕嫲嫲被说了也不恼,反而坦坦荡荡的承认道:“是,老奴与这小丫鬟有几面之缘,不知为何竟觉得她甚是合眼缘,心里想着若是她真的未曾做那伤害大小姐的事,倒是个可以栽培的苗子。”
“模样气度却是不是不错……”邬氏道。
“倒有几分夫人幼时的风采,”不想吕嫲嫲接过话头,邬氏不由得一怔,立即又淡然道:“可玉儿已然说了就是这丫鬟笨手笨脚不小心将她推下去的……”
“此事,我自是相信玉儿的。”邬氏缓缓道。
“是,是老奴多事了。”吕嫲嫲这才躬身道。
邬氏赶紧上前执起她的手来,道你我之间有些话不必多说,你是我的奶娘,亦是这世上我最信任之人,吕嫲嫲含泪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