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华辰有些意外一向温和的皇后忽然说出这样激动尖刻的话来,沉默了一会儿道:“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朕只是觉得她如今怀着孕,看到孩子心情愉快些,而且她那些才学原是从前我亲手教的,如今我政事繁忙,没办法再好好教孩子,她教也是一样的……”
李宛如只觉得心头酸涩一片,脸上却已湿漉漉,半晌才涩声道:“陛下是有亲手教妹妹的习惯,却没有时间教自己的孩儿……从前华仪妹妹也就罢了,婆婆早逝,公公太忙,你和她感情深厚……如今这个半路杀出来的妹妹,又是什么人?又让陛下精心栽培,连前一个妹妹的乳名也要给她,宠爱非常……这还罢了,横竖这是陛下的爱好,可是我的孩子……我不同意……我不能同意,她抢了我的丈夫还不够,还要来抢我的孩儿……”
崔华辰听得有些刺耳,皱了皱眉道:“你满口胡说什么,她是朕的妹妹!你想到哪里去了?”
李宛如脸上露出了个凄然的笑容,凝视着崔华辰,他今日穿着一袭深紫色长袍,高贵沉敛的色彩烘托出郁郁的威仪气度,头戴赤金簪冠,肌肤清朗透明,眼神深沉若海,锐利如电,这是她年少便嫁给的夫君,是恍若凤凰一般的翩翩美男子。
她从妆台上取了面镜子下来,走到了端坐在案前的崔华辰面前,跪坐了下来,将镜子放在崔华辰面前道:“陛下,您看看您……这么多年过去了,您还是这般的仪容俊雅,和我当初嫁给你的时候一般……一丝皱纹都没有,仪态如仙,风采华章,陛下,您再看看我……看看您的妻子,她已经老了,肌肤不再平滑,头发已经有了白发,人老珠黄,容颜不再,如今我若和您一同出去,只怕有人会说我们是姐弟,再过上几年,母子也有可能的,我已没有资格站在您的身边。”
崔华辰脸上微微有些歉疚道:“朕并没有嫌弃你。”
李宛如脸上仿佛哭了一样:“是,您对我依然温柔敬重,您甚至一个宠妃都没有只有我一个,我知道,从小我的父母也好、长辈也好,这样相敬如宾的度过一生,娶妻娶德,我也并没有什么不满……但是,陛下,当我见过你和你那些妹妹的感情以后,我才知道,原来我的夫君,是可以这样全心全意的去爱护一个人,体贴一个人,珍惜爱重,如珠如宝,亲手教她,亲手扶助她,为了她幸福殚精竭虑的筹谋……您认为见过这样的你,我还会满足于举案齐眉的这样一生么?”
崔华辰默然了一会儿,低声道:“对不住。”
李宛如感觉到脸上湿漉漉的,她有些狼狈的擦了擦眼泪,低声道:“我知道是我的不是,不该犯了嫉妒,陛下对我已经尽心,然而陛下,我的教养让我可以不失态的面对丈夫的移情别恋,也可以对她肚子里头的孩子视而不见……但是,让我看着我的孩子和她亲如一家人,将来还要和她生下来的孩子做兄弟姐妹,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
崔华辰微微回过味来,诧异道:“你以为她肚子里头的孩子是我的?”
李宛如凄然道:“除了您还有谁?陛下,您没发现您和她站在一起犹如日月齐辉,才是最完美的一对么?长公主连纪容都看不上,比纪容还要好的人品,这国中,除了您还有谁?而您对她的怀孕,只是意外,却对她的婚事全不放在心上,完全不怕出了皇室丑闻,不是你的是谁的?”
崔华辰脸上有些凝滞,半晌才有些无奈地拍了拍李宛如,淡淡道:“孩子不是我的,长公主心中另有所属。”
李宛如愣了楞,抬眼去看崔华辰,低低问道:“不是你的?”
崔华辰肃容道:“朕几时骗过你?”
李宛如身子摇了摇,仿佛放松了一般,又犹如呓语一般道:“当真不是陛下的?”
崔华辰叹了口气,温声道:“朕也许对你是不够体贴,这是朕的不是,然而你不该随意怀疑朕的操守,朕既然给了她长公主的名分,就绝不会做出这种逆伦之举,你为我守义多年,生养子女,我更不会轻易负你。”
李宛如捂住嘴巴,泪如雨下,崔华辰轻轻揽住她,叹了口气。
第二日李宛如亲自带了云霁、云霞去芷若宫看戏,姑嫂和乐,看似和平一片,然而阿蘅外粗内细,心中早已知这位嫂嫂对自己有了芥蒂,平日里极少主动再去找云霁、云霞,两边到底不能恢复如初。崔华辰心知肚明,却也知这事根源是在自己身上,却也没有办法,只有徐徐图之。
宫里这小插曲,纪容作为统领暗卫的暗阁首领,还是知道了些风声,毕竟崔华辰并没有打算瞒着他,而具体皇上皇后如何谈话内容他是不得知的,他得到的消息是,长公主疑似有孕,皇上皇后为此起了些争执。
不提他心中如何滚雷阵阵,严令不许泄露一丝半点消息,心中徘徊纠结了数日,却是毅然到了崔华辰面前,求娶长公主。
崔华辰看着下头跪着的纪容,穿着玄色红边将军服色的青年,英挺俊美,沉稳可靠,他心头升起了一丝遗憾,淡淡道:“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么?”
纪容毫不犹豫地磕了个头道:“臣知道长公主如今的情形,臣愿担起责任,求娶长公主。”
崔华辰眼光一闪,道:“你确定?”
纪容诚恳道:“臣一身尺寸之进,皆为陛下所赐,无日无夜,敢不感念于心,而长公主殿下人物娟楚、胸怀大义,臣心慕之,愿求娶之,必让长公主一生幸福美满,绝不负之!”
崔华辰面上微微动容,半晌才道:“这世上,什么都可得,就情不能强,即便你如此诚心,朕还是那句话,长公主若是不愿,朕便不会勉强她。”
纪容磕了个头道:“臣愿当面与长公主求娶。”
崔华辰点了点头,让内侍传唤长公主过来,阿蘅到的时候,崔华辰便挥退了所有的内侍宫人,示意纪容开口。
纪容微微抬眼看到阿蘅穿了广袖丝绫鸾衣,腰间系着长长的的珍珠带,拖曳逶迤的裙角下摆晕着深浅渐变的云霞色,较之数月前下颔反而略尖了些,然而双眸含水,面上肌肤仿佛发着光,容色倾城,几不能直视,而周围突然就这样安静起来,几乎可以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他连忙低了头,将适才那话又说了一遍。
阿蘅微微有些讶异,又有些感动,仍是拒绝道:“纪将军,您的美意,我十分感动,但是,您总有一天会遇上一个真心真意喜欢你为你好的女子,愿意为你生下子嗣,到那个时候,我占着你妻子的位子,这对你和她不公平,这事情我是不会同意的,真对不起。”
言语委婉,却一丝余地都没有留的拒绝了,纪容心下失望之极,心里一阵乱,千万种情思不定,重重叠叠、明明灭灭,崔华辰温言抚慰了一番,便教他退下,纪容恍恍惚惚的下去了。
天渐渐寒凉下来的时候,崔华辰的生辰到了,百官入宫“上寿”举行盛宴,共庆燕帝万福,旁边高丽等一些小国都派遣来了使节,奇怪的是,大寰居然也派遣了使节团前来,团长翰林侍讲顾旷,行步舒徐,人如淡菊,仪容俊雅,词气通明,南滇王段英也亲自带了使节团过来,仍然是红衣金冠,面容秾艳,一双含情桃花眼,却是一到燕都便递了国书,求娶护国长公主,以求两国友好。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彩排了,周五正式演出,等演出完毕,我就终于可以不用天天练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