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罗不屑,低头把玩手中翠色小玉瓶并不答话,周青轩怒不可遏,方要再次质询,只听阿罗道:“你心中已然认定我知晓此事,何须多此一问?”
周青轩正色道:“此事关乎数十条鲜活性命!若是及早提醒众位提防,何来今夜惨案!你虽身在魔道,我却认你心地纯良,并无害人之心,所以……”
“周青轩,枉你识我半载,我是何人你不知晓?我阿罗身在魔道,杀人就如家常便饭,识你之后未有半丝更改,手下亡魂更是不可数计!”阿罗言语冰冷,周青轩心下一凉,颤声道:“今夜伏击你……”
阿罗截口道:“我当然知晓此事!”
“你!你好……”
“我是狠毒,毒女阿罗乃天下最歹毒的女人!怎样?你现今知晓尚不算晚!”
周青轩目光黯淡,呆立当场,沉默半响后玉牙一咬,暴然出手。青钢剑一声龙吟,抵在阿罗眉心颤动不已。
“黑云社还有何动作?下一步又将袭击何门何派?”
阿罗毫无惧色,冷哼一声额头猛地贴向剑尖。周青轩收剑不及,在阿罗眉头划出半寸血口,鲜血沥沥而出。
周青轩慌然失措,不知如何,只好道:“你这是何苦!”
“你知我不会吐露半字,自我了结也省得你这正义少侠为难。”阿罗惨然一笑,鲜血流过面庞,如血泪一般,她却恍似不觉。
周青轩心中愧疚,但目及一地尸身,想到数十家儿女又将遭丧父之痛,不禁心下一硬,道:“你走吧。”
阿罗狂笑不已,直至满脸是血才笑道:“那好,阿罗多谢少侠不杀之恩。”
“你与我有救命大恩,我周青轩便是欠你一条性命。只是,你再若执迷不悟,我怕无法还你恩情。”周青轩背过身去,不忍看阿罗面容。
“这条命先暂存你处,你只需好好留着,本小姐随时来取。”说罢转身离去,空留夜吹腥风,枯叶翻动。
白羽立在远处观望,见阿罗走后责备道:“那位姑娘倾心于你,你为何如此对她?”
周青轩何尝不隐约知晓此事,只是正邪殊途,二人绝无可能,周青轩只当阿罗红颜知己、旅途之伴,并无非分之想。
“我平生最恨负情薄幸之人,将世俗之见、门户高低当做辜负之由,枉费女子一番苦心,携一世苦痛不得翻身。你今日负了她,他日她教你加倍偿还!”白羽目露凶光,讲话时如同呓语。
“儿女私情岂能大过江湖大义?何况我二人萍水相逢,并无……”
“你可曾看到她眼中清泪?她宁愿死在你的剑下,也不愿你因此事与她反目!”
周青轩凝目不语,许久长出一口气道:“这一地的亡者又有何错?若是她心怀仁慈便可救他们性命……我不愿见她如此冷血。”
“江湖之中人心险恶,大家根本同是一样,无论先起歹心或是后起杀意,终会你死我活,这其中的对错只有后人品评,身在江湖,你又能如何?”
周青轩并不作答,又道:“天亮后将此事告知卢天威,这些人也只有他能认得。”
白羽眼光斜睨,冷道:“明日随意寻个人来,使几两银子差他去卢府禀报便是,你我尚要赶路,何须麻烦。”
周青轩思了片刻,道:“你寻我师父究竟所为何事?”
白羽道:“只为多年前的往事,不过此事为你师父禁忌,若是你想知晓,此时告诉你也未尝不可。”
周青轩心念转动,心道:“师父一生光明磊落,所谓禁忌之事绝不会见不得人。白羽见师父之心急切,我须得好好提防,以防她将旁人引来对师父不利。”思念至此,周青轩道:“不必了,此事见到师父之后你可亲口相告。”
转眼鸡叫三番,天色渐明。二人敲开驿道旁酒铺,随便吃了些粥饭,将树林之事告知店家。店家惊恐,周青轩给他几两碎银这才站住,送走周青轩二人慌不迭的进城报信去了。
白羽脚力不弱,路途漫远并却未落在周青轩之后。周青轩心念阿罗出走郁郁寡欢,只顾闷头赶路,二人几无交谈。四日行程倒也轻快,只是周青轩警觉,白日防白羽沿途留痕,夜间防其外出会人,四日四夜未曾合眼。
行至第五日,二人路过几十户小村,一驼背老翁远远喊道:“恩人!恩人!”
周青轩见老翁面熟急忙迎上道:“莫不是……”
“少侠,若不是你赶走野马,村内老老少少岂不是要饿死?现如今,五谷丰登,户户吃喝不愁,恩人功不可没。”
当初周青轩下山之时见老翁愁苦,助村民赶走野马,却将装有钱财的包裹遗忘,如今回想真如昨日一般。
老翁感激,将二人请到家中,又告知村内各户,不一刻,各户人家纷纷前来,取出家中肉菜以表谢意。驼背老翁自柜中取出包裹道:“恩人财物不敢妄动,此刻原物奉还,老夫心中算是了却一桩心事。”
包裹如初,竟未打开过,周青轩大为动容,民风淳朴如斯倒让他有些惭愧。
不多时,众人围坐,木桌简陋菜却丰盛,多日风餐宿二人已然饥肠辘辘,不禁胃口大开,说笑间肉饭下肚,心满意足,众人纷纷告辞回了,只剩老翁与周青轩、白玉三人。
老翁健谈,将村内大事一一讲来,周青轩二人倒也听得有趣,睡时已过初更。翌日清晨,周青轩二人食过早饭,众人复来送行,不舍之情溢于言表,一路送出十里有余。
辞别众人,距远山已不过四十里,周青轩心下焦急,不觉施展轻功飞奔而起,白羽追了十里香汗微微,已不能紧跟,周青轩只好放慢步伐。晌午时分,二人终到石洞之外,周青轩欣喜不已,边奔边喊道:“师父!轩儿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