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我是问,你们为什么要往维申斯克跑?你们就近在叶兰斯克过河到对岸去,不是更快吗?&rdo;
&ldo;坐什么过河?人们都说,那儿没有渡船。&rdo;
&ldo;那么到维申斯克去坐什么呢?他们会把渡船让给你去运这些破烂儿?把军队扔在岸上,倒用渡船去渡你们和大车过河吗?老大爷,你们真够胡涂啦!你们也不知道自己是上哪儿去,干什么,瞎撞一气。喂,你车上堆了些啥玩意啊?&rdo;普罗霍尔走到一辆大车跟前,用鞭子指着那些包袱,气哼哼地问。
&ldo;杂七杂八,什么都有!衣裳、马套、面粉,过日子用的、种地用的,样样俱全……什么都不能扔呀。否则等回来的时候,就只好守着一座空房子了。所以我才套上两匹马和三对牛,把能装上的东西都装上,叫婆娘们坐上车,就走啦。好人哪,要知道这些东西都是辛辛苦苦地干了一辈子挣来的,流泪流汗挣来的,怎么舍得扔掉?如果可能的话,我连屋子也要带着走呢,免得落到红党手中,这些该死的东西!&rdo;
&ldo;好吧,譬如说,你干吗把这个大筛子也带着走啊?还有些椅子,你带着它们有什么用处?红党根本用不着这些东西。&rdo;
&ldo;可是也不能留下呀!唉,你真是个怪人……要是留下的话,他们不是把它毁了,就是烧了。不,我不能叫他们打我手里发什么财。叫他们吃点苦头儿吧!我把什么都拉个一于二净!&rdo;
老头子朝那两匹体壮膘肥、懒洋洋地挪动着蹄于的马挥了一下鞭子,掉过身来,又用鞭子把指着在后面走的第三辆牛车说:&ldo;你看那个包着头巾赶牛车的姑娘,‐‐那是我的闺女。她那辆车上装着一只母猪和几只小猪。母猪本来怀着崽,大概是我们捆它和装车的时候,把它伤了,所以夜里就下小猪了,干脆就在车上下崽啦。你听,小猪崽在叫哪!不,红党别想在我身上发洋财,见他们的鬼去吧!&rdo;
&ldo;老大爷,你可别在渡船旁边碰上我!&rdo;普罗霍尔恶狠狠地盯着老头子大汗淋漓的宽脸说。&ldo;你要是碰上我,我就把你的母猪、猪患和所有的财物都扔到顿河里去!&rdo;
&ldo;这是为什么呀?&rdo;老头子大为惊骇地问。
&ldo;这是为了别人都在牺牲,什么都丢了,可是你这个老鬼,却像只蜘蛛一样,什么都要随身拖着走!&rdo;平常总是那么温顺、安稳的普罗霍尔突然喊叫起来。&ldo;这些可恶的粪虫……我恨透啦!就像往我心里插了一把尖刀一样!&rdo;
&ldo;走吧!快走吧!&rdo;老头子哼哼着扭过身去,怒冲冲地说。&ldo;遇上了这么个长官,他要把别人的东西都扔到顿河里去……我把他当成好人……我的儿子是个司务长,现在带着连队阻拦红军哪……请你赶快往前走吧!用不着见了别人的东西眼红!自个儿多积攒点儿,就不会见了别人的东西眼红啦!&rdo;
普罗霍尔催马驰去。小猪在后面吱儿吱儿刺耳地尖声叫个不停,母猪惊慌地哼哼起来,小猪的尖叫声像锥于似的刺进他的耳朵。
&ldo;这是他妈的什么东西?哪儿来的小猪啊?波利卡尔普!躺在马车上的军官痛苦地皱着眉头,几乎要哭出来,大声喊。
&ldo;从牛车上掉下来一只小猪,车轮把它的腿轧断啦,&rdo;骑马来到跟前的波利卡尔普回答说。
&ldo;去告诉他们……去,告诉小猪的主人,叫他把小猪宰掉。就说,这儿有病人……已经难过得要命,又弄些猪来乱叫。快去!骑马去!&rdo;
普罗霍尔来到轻便马车旁边,看见那个鹰钩鼻子的军官正在皱着眉头,目光呆滞地听小猪叫,看到他正竭力想用自己的灰色羊皮帽子捂严耳朵……波利卡尔普又跑了回来。
&ldo;他不肯宰,萨莫伊洛&iddot;伊万内奇。他说,小猪的腿会长好的,如果长不好的话,晚上再杀掉它。&rdo;
军官气得脸色苍白,费了很大的劲,抬起身来,坐在马车上,两条腿耷拉着。
&ldo;我的手枪在哪儿?勒住马!小猪的主人在哪儿?我叫他知道点儿厉害……在哪辆车上?&rdo;
那个会过日子的老头子终于被迫把小猪宰掉了。
普罗霍尔笑着,策马跑去,追过了霍皮奥尔河口人的车队。前面,离他们约一俄里远的大道上,又有一支新的车队和骑马的人。大车至少有二百辆,骑马的人,则稀稀拉拉‐‐约有四十个。
&ldo;渡船旁边准要大乱一场!&rdo;普罗霍尔心里想。
他追上了大车队。一个娘儿们骑着一匹漂亮的深棕色儿马,从行进中的车队前部,迎面向他飞跑过来。跑到普罗霍尔跟前,勒住了马。她骑的那匹马备着一副富丽堂皇的鞍子,胸带和完头闪着银光,鞍翅也没有一点儿磨损的痕迹,上等皮于的马肚带和鞍褥子都锃光透亮,小娘儿们熟练、矫健地骑在马上,强有力的、黝黑的手里紧攥着理得整整齐齐的缰绳,但是那匹高大的战马,显然很看不起自己的女主人;它大瞪着赤红的大眼珠于,打着脖子,露出黄色的牙床,总想去咬娘儿们那从裙子下面露出来的滚圆的膝盖。
女人头上裹着一条新洗过的、已经从深蓝变成浅蓝色的头巾,一直裹到眼睛。她把头巾角儿从唇边拨开,问:&lso;大叔,你追上来时没有见到几辆拉着伤兵的大车吗?&l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