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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5章（第1页）

娜塔莉亚用窄窄的脏手巴掌捂住脸，坐在那里。她的手指缝里，就像松树皮裂缝中的松胶一样，闪烁着泪珠。达丽亚已经走到用树枝编的菜园子门口了，然后又返回来，一本正经地说：&ldo;从今天起，我要单独使用一份盘碗吃饭。把这件事告诉妈妈。还有一件事儿：叫她先不要对爸爸说，不然，老头子会大发脾气，把我从家里赶出去。那我就更倒霉啦。我从这儿直奔草地。再见！&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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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静的顿河》

大浪淘沙e书制作，仅供好友。

第十四章

第二天，割草人都从野外回来了。潘苔莱&iddot;普罗珂菲耶维奇决定吃过午饭就开始往回运草。杜妮亚什卡把牛赶到顿河去饮，伊莉妮奇娜和娜塔莉亚急忙摆好桌子。

达丽亚最后一个来到桌边，在边上坐下。伊莉妮奇娜给她面前摆了一小盘子菜汤，放了一把勺子和一块面包，其余的人吃的菜汤，则跟往常一样，倒在一个公用的大汤盘里。

潘苔莱&iddot;普罗珂菲耶维奇惊奇地看了妻子一眼，用眼睛瞧着达丽亚的盘子，问：&ldo;这是怎么回事儿？为什么给她单来一盘汤？难道她已经不信咱们的教了吗？&rdo;

&ldo;你瞎问什么呀？吃你的吧！&rdo;

老头子嘲讽地看了达丽亚一眼，笑着说：&ldo;啊哈，我明白啦！自从她得了奖章，就不愿意合吃大盘里的菜饭啦。怎么，达什卡，不愿意跟我们合吃啦？&rdo;

&ldo;不是不愿意，而是不可以，&rdo;达丽亚沙哑地回答说。

&ldo;这是为什么？&rdo;

&ldo;我嗓子疼。&rdo;

&ldo;哼，这有什么呢？&rdo;

&ldo;我到镇上去看过医生，大夫告诉我，要分食。&rdo;

&ldo;我的嗓子也疼过，我也没有单吃过。而且上帝保佑，我的病也没有传染给别人。你得的是什么样的伤风呀？&rdo;

达丽亚脸色变得煞白，用手巴掌擦了擦嘴唇，放下了勺子。老头子的这番盘问把伊莉妮奇娜惹火了，便叱责他说：&ldo;你怎么跟媳妇儿缠个没完？吃饭你也叫人不得安宁！就像牛蒂花一样缠人，扯都扯不下来！&rdo;

&ldo;这跟我又有什么相干呀？&rdo;潘苔莱&iddot;普罗珂菲耶维奇怒冲冲地嘟嚷道，&ldo;从我来说，你们爱怎么吃就怎么吃吧。&rdo;

他气哼哼地把满满的一勺子热菜汤倒进嘴里，烫得他把汤都吐在大胡子上，不成调地大声嚷：&ldo;你们简直他妈的连饭都不知道该怎么上啦，该死的东西！谁把刚从火上端下来的汤就端上桌子来呀？&rdo;

&ldo;你吃饭的时候少说点儿话，就烫不着了啦，&rdo;伊莉妮奇娜安慰他说。

杜妮亚什卡看着父亲脸涨得通红，从大胡子里往下持着白菜和土豆块，差点儿没有笑出来，但是其余的人脸色都是那么严肃，使她也忍住了笑，把目光从父亲身上移开，生怕不合时宜地笑出来。

吃过饭以后，老头子和两个儿媳妇套上两辆大车去运草。潘苔莱&iddot;普罗珂菲耶维奇用一把长叉子把草挑到车上，娜塔莉亚接住散发着腐烂气味的草捆，把干草在车上踏实。她跟达丽亚坐在一辆车上从田野里回来。潘苔莱&iddot;普罗珂菲耶维奇赶着迈开大步走的老牛远远地走到前面去了。

太阳落到山岗后面去了。黄昏时分，已经割完草的草原上的苦艾气味越来越浓郁，但是已经不像白天那样令人窒息、辛辣，变得柔和好闻了。炎热消散。牛都高高兴兴地走着，夏天的道路上牛蹄子扬起的阵阵轻尘，落在道旁的蓟草丛上。开着紫红色小花的蓟草梢上闪着火焰似的红光。黄蜂在草丛上空飞舞。田鬼一声声地呼唤着，向远方草原上的水塘飞去。

达丽亚脸朝下趴在摇摇晃晃的大车上，用胳膊肘撑着身子，偶尔瞅瞅娜塔莉亚。娜塔莉亚在若有所思地望着落日，她那安详、洁净的脸上闪晃着红铜色的夕照。&ldo;看人家娜塔什卡有多幸福，她既有丈夫，又有孩子，什么都有，家里人也都喜欢她，可是我呢‐‐完啦。就是死了‐‐也不会有人哼一声。&rdo;达丽亚心里想着，突然产生了怎么使娜塔莉亚伤心、折磨一下她的念头。为什么就该她，达丽亚一个人在绝望中挣扎，无时无刻不在想自己那毁灭的生涯和忍受残酷的折磨呢？她又迅速地瞥了娜塔莉亚一眼，竭力使自己的声调听来亲切动人，她说：&ldo;娜塔莉亚，我想给你道歉……&rdo;

娜塔莉亚没有立即搭腔。她正在望着落日，突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的一幕，那时候，她还是葛利高里的未婚妻，葛利高里来看望她，她把他送到大门外，也正是这样，夕阳西下，西天边，一片紫色的霞光，乌鸦在柳树上呱呱乱叫……葛利高里骑在马上，往回扭着身子离去了，她含着激动，幸福的眼泪望着他的背影，把手紧按在姑娘尖尖隆起的乳房上，她感到自己的心在急速地跳动……所以当达丽亚忽然打破了沉默时，她感到很不高兴，她快快不乐地问：&ldo;你道什么歉呀？&rdo;

&ldo;我干过这么一回对不起你的事儿……你记得吧，春天，葛利高里从前线回来探亲的那一次吗？那天晚上，我记得，挤完了牛奶，我正往屋子里走，听见阿克西妮亚叫我。是的，她把我叫到她家里，死说话说缠着我，非要把这个小指环送给我不可，&rdo;达丽亚把无名指上的金指环转了转，说。&ldo;求我给她把葛利高里叫去……我的差事‐‐不就这点儿嘛……我就转告他啦。那天晚上，他一整夜……你记得吧，好像他说是库季诺夫来啦，他是跟库季诺夫一起熬了一夜，是吧？全是谎话！他到阿克西妮亚家里去啦！&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