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一个在门里,一个在门外,有片刻沉默的对视。
荆劭是从诊所直奔这里而来,推开门的那一刹,心里头还憋着一口气,晚潮到底哪里出了毛病?钟采来的那天,一场莫名其妙的冲突,他到现在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她却已经摆出了一副鸡犬不相闻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他哪里惹到她了?这件事今天一定要问个清楚!
可是门一开,笑语喧哗,灯光一泻而出,她在灯下蓦然回头——荆劭忽然呆住了。
温暖的灯光照着她的脸,细腻如蜜,熠熠生辉。他正好对上她那双熟悉的乌黑眼眸,那似嗔似恼似惊似喜的神情,那鬓边滑落下来的浅浅一缕发丝……似乎是极之熟悉,又似乎是焕然陌生,原来——原来她脸上的伤,已经都好了?!
荆劭站在门口,忽而发现自己的冲动莽撞。
他来做什么?气冲冲地跑来,兴师问罪还是找她理论?蓦然发现都不是。其实他不过就是想见她而已。想见她一面,想到失去了控制。
不过这么一个照面,他居然觉得腿都软了。心里“怦”的一声,不知道什么东西,重重地落了地。
晚潮穿着一件手工百衲围裙,她下意识地用手拉了拉围裙下摆,那里有她自己歪歪扭扭fèng上的一只卡通猪十字绣,粗糙的fèng线磨着手指,心里一丝丝的慌,穿成这样,不大好吧?头发也掉下来了……他盯着她看什么?
终于过了很久,才听见他说:“晚潮,你出来一下。”
“什么事?”她握紧了手里那瓶红酒,凉凉的玻璃瓶子都快被她捂热了。
“我有话跟你说。”荆劭看了看这满堂的宾客,总不能就在这里拉着她理论吧。
晚潮转过脸,装作不瞧他,听他这种语气,居然还很襥?他到底有没有搞清楚现在的状况,大晚上跑来不是下战书的吧?女子兵法守则第一条,男人是绝对不能宠他的,先要教会他收敛脾气。
荆劭蹙起眉,她还敢跟他耍酷?!看来不用点硬的是不行了。这丫头越来越不把他放在眼里!
“荆老弟!”已经呆呆看了半天的宋英勋,终于看出苗头不对,站起来想打个圆场,“你怎么也有空来这边,我正好想跟你聊聊合伙的事,来来,这边坐!”
荆劭哪有闲心理会他?铁青着脸一把拉过晚潮,“跟我出来!”
“哎——”宋英勋还不知死活地想?嗦,却一眼看见荆劭那脸色,话在喉头咕噜打了个转,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算了,大家都是男人,他也不是白痴,自然明白这个时候,还是不要招惹他的好。
晚潮反应不过来,被荆劭硬生生拖出门外,在台阶上绊了一下,差点一头栽进他怀里,好不容易狼狈地站稳,劈头痛骂他:“你到底发什么疯啊?一个月不露面,现在跑来这里耍横,你最好看清楚,这里是佛跳墙,佛跳墙!我的地盘!”
“什么叫一个月不露面?到底是你不见我,还是我不见你?”荆劭不由分说把她禁锢在墙壁和自己的双臂中间,“我到处找你,思甜跟竹青都跟你串通好了吧,看着我没头苍蝇似的到处乱撞,什么房屋中介什么社区登记,搞了半天,你跑到我对面开起店来了!这也就算了,开店就开店,可是居然连招呼都没打一个,谢晚潮,你到底当我是死的活的?”
晚潮背后紧紧地贴着墙壁,墙是冷的,她身上却忽然发起烫来。他的脸,跟她只有半尺远,她连他愤怒的心跳都听得清楚,“我开我的店……和你有什么关系。”她嘴硬,可是声音渐渐低了下来。
啊,好像忽然想起那一夜,他抱她在怀里,呼吸轻轻拂上她的脸,那么万籁俱寂的温柔。
“跟……跟我没关系?”荆劭却不禁气结,“你还真是打肿脸充胖子,这条街铺面什么价,你也敢租?装修店面、买东西、请伙计、办执照、印广告,这得多少钱啊?你有多少家底,我又不是不知道,都赔光了你去睡马路?”
“用不着你操心,我敢开店,就赔得起!再说了,你刚才没看见,店里生意好得很?”晚潮涨红了脸,还不都是他惹的!倘若不是因为他,她吃太饱撑着了不成,跑到他对面开什么私家菜馆。
“行了我不跟你斗嘴。”荆劭知道抬杠是抬不赢她的,从来他们两个不管争什么,在口舌上面他就占不到半点便宜,“这个你拿着。”他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只白色信封,往晚潮手上一塞,“我先回诊所。”
这什么东西?他还给她写信?!
晚潮浑身的血液都往脑门上突地一涌。自从十七岁跟某男生看电影时睡着了之后,就再也没有收到这种东西了。真想不到,荆劭还有这么细腻的一面!有什么话,是当着她的面不好意思说,还要用写信这种办法来表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