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雨眠的这一番故事说得仔细,赵拓明也听得耐心。只是整个过程,他的神色看似平静,眼神却明灭不定。&ldo;危急关头,别无他策,&rdo;当荣雨眠告一段落,他重复荣雨眠的用词,缓慢着一字字念来,然后低叹着得出结论,&ldo;这种时候,你只想到向文星,却不曾想过御影卫。&rdo;
‐‐这是我的错吗?
饶是荣雨眠算沉得住气,这一刻也不由怫然作色。他努力强忍着,才没有直接出言反讽。
低头沉浸在自己思绪之中的赵拓明自然瞧不见荣雨眠的神色,此刻他只自顾自说下去:&ldo;这都是我的错。若我能令你哪怕还残存一线希望,你又怎会求助于向文星?&rdo;
胸中的怒意如蓄势而发的海浪,不想没能拍击在堤坝之上,反而随波逐流,身不由己。有一刻,荣雨眠怔怔说不出话来。
那不是你的错,我却认定你错,这是因为我用情至深。
那不是你的错,你却认定你错……这又是因为什么?
赵拓明张嘴还想说些什么,去取碗筷的初霁在这时回来,后者快步跨入正打开着的房门,将一副碗筷放置在赵拓明面前的桌上。
&ldo;晟王殿下,公子,两位请慢用。&rdo;
说着,初霁再次退出房间。这一回他不怎么着急,也就没那么大意,走出房间他回头特地关上了房门。
房间被留给荣雨眠与赵拓明两人。
早已吃饱的荣雨眠眼下更是毫无胃口,他象征性地拿了拿筷子,之后便放下转而喝了一口温茶。
赵拓明一扫之前的恍惚神色,举起筷子夹了一块鸡肉送入口中,若无其事道:&ldo;好些日子没在指挥所用膳,都快不习惯那儿厨子的手艺,今日中午没吃多少,眼下倒当真有些饿了。&rdo;
荣雨眠望向对方毫不迟疑夹着自己剩菜进食的模样,莫名怅然若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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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雨眠研究了足足两天,愣是没想出什么可能性,关于赵拓明打算让自己见的人是何方神圣。待得这日下午,赵拓明亲自过来接人。
他们就近从西侧院的边门来到府外。一出门,荣雨眠便瞧见已然等在那儿的马车。在赵拓明的搀扶下,他首先登上车厢。坐定后,低头作出心事沉沉的模样。
跟着上车的赵拓明在荣雨眠对面坐下,他很快便注意到后者不寻常的神色。
&ldo;怎么了,雨眠?&rdo;赵拓明轻声问道。
荣雨眠低头望向自己的脚尖。他要离开晟王府,尽管带不走与荣,但心里是带上金孙的。所以,有必要让金孙在离开的行动中出一份力。&ldo;昨夜,我梦到了我们的孩子。&rdo;他对赵拓明如此说道。
突如其来的话题对象令赵拓明微微一怔。
在对方找到适合言语回答之前荣雨眠径直说道:&ldo;原来我们的孩子是个男孩。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受火烧之刑,我听着他不停哭喊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到受苦。最后,他走到我的面前,他的身上是一块块被烧伤的红斑。&rdo;
&ldo;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千万不要想太多了。&rdo;赵拓明立即安慰道。
荣雨眠只作未闻,继续讲述这个根本不存在的梦:&ldo;他哭着问我为什么要害他受这样的苦。他问我为什么不救救……&rdo;
&ldo;‐‐所以这一定是你自己胡思乱想!&rdo;一贯有礼的赵拓明在这时强硬打断荣雨眠的讲述,他不自觉加强语气,一字字肯定道,&ldo;这不可能是真的。如果是真的,他就应该来找我。&rdo;
这与荣雨眠设想的对话有略微不同,但不管怎么说,他只需念出自己这部分的台词:&ldo;晟王殿下,我想去寺庙亲自为我们的孩子超度。&rdo;
对此,赵拓明不假思索答道:&ldo;等你身体再好一些,到时我陪你一同去。&rdo;
如果赵拓明跟去,荣雨眠就更难脱身。这当然不是理想的结果。不过,早有所料的荣雨眠另有对策,眼下他不再多说,暂时以假意的赞同让这个话题告一段落。
然而没想到,赵拓明却耿耿于怀。&ldo;我们的孩子一定有你的聪慧善良,他怎么也不可能蛮不讲理地迁怒于你。&rdo;他坚持说道,态度近乎执拗。
为表现失魂落魄在刚才始终垂目看着脚下的荣雨眠闻言不自觉抬头望向身前之人。
赵拓明迎视向他的眼睛,语调复而低沉缓慢。&ldo;我知道你心中一直怨我怪我,但我宁愿你继续恨我,也不愿你胡思乱想,钻牛犄角。&rdo;
一时之间,荣雨眠不知如何作答。
&ldo;等李御医认为适合,我们就去寺庙为我们的孩子祈福,再为他立一块牌位。&rdo;赵拓明安抚着慢慢道来,刻意以放松的语调问荣雨眠道,&ldo;你有为我们的孩子起过名字吗?&rdo;
如果当真要立牌位,荣雨眠自然希望牌位上是孩子的真名。&ldo;金孙。&rdo;他念出这个并无必要隐瞒的名字,&ldo;良金美玉的金,桂子兰孙的孙。&rdo;
&ldo;赵金……&rdo;赵拓明试着念出孩子的全名,但没说完便猛地顿住,之后,他自嘲地笑了笑,望向荣雨眠道,&ldo;是荣金孙,对吧?&rdo;
对。
正确答案在此,荣雨眠没有说出口来,也不需要说出口来。
赵拓明不自觉陷入微微的恍惚,他没头没脑讲述起来:&ldo;其实,很早以前我就有想过我们第二个孩子叫什么名字。那时我们说好荣辱与共,休戚相关,于是我想,我们有两个孩子正好。一个叫与荣,一个叫相休。&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