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突然踏进家门的一个外人却令他们连连夸赞,格外上心。这令周忆之感到领土被侵犯、最渴望的东西也被夺走了。她很难不张牙舞爪,试图将那个外人赶出去。
现在想来,当年年少的自己,实在过于恶劣。
其实周忆之依稀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出现在门口的那个眉眼漂亮的少年时,并不全然只是讨厌的。
那时她的情绪很复杂,既有对于父母关注被夺走的恐惧,对少年的妒忌,还有一刹那的惊艳——她对他是好奇的,毕竟因为性格和家世原因,她几乎没什么朋友,她以为自己会多一个少年玩伴。
但浑身湿漉漉的少年踏进周家的大门之后,看向她的脸上却表情很淡,仿佛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
这一下激起了周忆之的傲气——这人寄人篱下,鞋子将地毯都弄脏了,不是应该讨好她么?可为何他却脊背挺拔,全然没有那个意思?
周忆之心中生出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是他先不理会自己的。
现在想起来,周忆之越来越觉得自己误会了什么。
她打开了父亲发过来的薛昔的资料,将那些附件挨个点开来看。
上一世,因为不关心、不在意,她甚至冷漠地连附件的资料都没打开过。
是后来才从学校里的学生口中得知关于薛昔的身世的流言蜚语。
她的父亲周度是个十足利己主义的商人,无故不会资助毫无关系的穷学生。
之所以将薛昔带回家,是有原因的。薛家祖上从官,周家祖上从商,两家爷爷有着旧交情。
三年前薛昔的父亲还是海城的市长兼省委书记,在一场爆炸事件中处事不利被革职,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被人举报,发现其曾经贪污受贿。
具体事情如何,谁也不清楚,就连周度能得到的信息也只是比新闻上稍稍多一点。
薛父薛母财产被赔偿掉之后,双双自杀,薛昔亲眼见到父母跳楼,受到刺激过大,自闭失声,被送至他爷爷那里,改名换姓,他一夜之间家破人亡,从官二代沦落至贫困生。
三个月前,他爷爷也去世了,只剩下一位老年痴呆的外婆。
周忆之的父亲遵从海外的爷爷的意思,对薛昔进行了资助,将故人之子从外市接了过来,并为其办理了转学手续,安排其外婆住进了医院。
这才是薛昔被带进周家的开端。
周忆之当时没有细看资料,也就不知道,而后从学校里那群贵族子弟口中用嘲弄的口气听到的时候,对哥哥的讨厌已经根深蒂固了。
但现在想来,少年薛昔在被管家带回来之前,刚处理完爷爷的丧事,带着外婆长途跋涉过来,已然落魄而疲惫,压力将他压弯了腰,他累得步履沉重,眼睛都快要睁不开。
可他犹如落汤鸡站在周家大门前,仍然挺直了脊背,恐怕是想在自己面前,努力体面一点。
他身上有长途火车的气味,饿了一天的肚子,怕靠近自己会被自己闻到,没了好印象,所以远远站在那里,沉默地抿着唇,看着自己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