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那个年轻的男子是谁,也不知道他为何要声泪俱下地对他横加指责。
但那男子眼中的怨恨又是那么的真实,他嘴里喊出的每一个字都如尖锥一样扎进他的身体里。
那天夜里,他做了一个噩梦,在噩梦中,那个年轻的男子的脸孔和那美丽姑娘的面孔重合了起来。
他在一身冷汗中惊醒,然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确实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杀人凶手。
那个美丽的姑娘正是因为他懵懂得甚至谈不上是喜欢的单纯模仿而香消玉殒,而姑娘的兄长愤恨难当,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也要让他认识到他杀了人的事实。
从那一刻起,他开始憎恨所谓的命运。
他恨他身上背负的那个将朱雀血脉延续下去的使命。
他始终想不明白,为何他的祖先要如此贪婪,贪婪到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身体与禽兽交-配,为的只是要获得控制兽类的能力。
一想起这个,即便他身为将朱雀视为无尚神祗的鸾凰一族的族长,他也始终无法认同这种获得能力的方法。
直到很久之后,他又似乎想明白了。
鸾凰一族也并不是所有人都需要雌伏于禽兽身下的,至少那些高高在上的长老们就不需要。
他们只需要牺牲一个人,然后就能得到种族延续下去的希望,所以何乐而不为呢?
即便这种希望是如此的狭隘,即便这种希望只不过是以为修仙名,让鸾凰族的族人世世代代心甘情愿地困守一隅罢了。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他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变得冰凉了。
族人的爱戴和崇拜再也不能让他产生丝毫的快意,他甚至能从这种膜拜中看出了同情和怜悯。
在那一刻,他彻底地失去了所谓的归属感。
他曾有无数次想要拼死冲出结界去,即便只有一线希望,他也想看一看这结界之外的天有多高,水有多蓝。
可自从长老们发现他的不对劲之后,就不惜损耗数百年的修为,为的只是要将他彻底地禁锢住他的脚步,在寻到丹凤完成祭祀之前都不会让他有机会踏出结界一步。
他为此曾经大闹过,动静大到甚至削下了玉环楼里供奉着的朱雀雕像的脑袋,可换来的却是毫不留情的惩罚和禁锢。
他自己都不清楚到底被关了多久,直到他终于“明白”他个人的意愿已经不重要了,与他一人比起来,鸾凰族的延续和未来更重要之后,长老们才将他放出来。
可他还是不甘心。
既然他没有办法出去,那就想办法让外面的人进来。
可惜他不知道,鸾凰族自深藏于结界千百年来,结界之外已经成了人迹罕至的危险丛林,若不是苏澈一行人为了朱雀赤巢特意前来,根本就不会触动那个已经设下了许久的机关。
但他万万没有料到的是,他不过是想找个人来告诉他外界的信息,可却没能未卜先知地将苏澈背后的安齐远等人一并考虑进去。
身为魔修一脉的宗主,那魔头不仅拥有化神巅峰的骇人修为,更有能找到丹凤的实力和运气。况且,拥有化神修为的修士还不止安齐远一人。
从安齐远看苏澈的那种眼神,他就已经能预料到,为了能名正言顺地借用到赤巢,安齐远一定会答应云鹤长老的请托,为鸾凰族找到仙兽丹凤!
将苏澈带进结界,进而引了能够找到丹凤的修士进来,这简直就是在搬起石头砸自己脚!
阿凰从来都没这么恨过自己。
待他无意识地止住了奔跑的脚步,气喘吁吁地停下来之后,发现自己跑到了村口的山坡上。
那里地势较高,几乎能将大半个村子的景象尽收眼底。
平日里他最爱来这个山坡上躲懒,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看着结界外的蓝天和白云,想象着外面世界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