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唐听了这一句,自也知道景深的口中不会只说安抚人的话,他便轻轻苦笑了声,不再做声。
景深见围着熙王的有五个太医,除去瘫倒的两个,倒还有一个,便把他叫了过来,让给小唐诊治。
太医院使见状,早又命人回去,再传几人前来。
小唐也不理论,让坐就坐,任凭他们,那太医把他的中衣脱下,露出半边身子,顿时也惊得摇头咋舌,却见一道刀痕,从肩头斜到胸前心室之上,血把腰间的衣物都染湿了。
太医忍不住咬舌道:“了不得,都这样了……唐大人怎不早说!”
小唐全心都在熙王身上,哪里在意自己身上的伤,景深听动静不对,走过来看了一眼,顿时也变了脸色,暗暗惊怒。
原本见小唐能走能跑,精神强悍的,还以为他只是轻伤罢了,如今见是这样的一道……只怕若不及早止血,迟早失血过多……何况这一道倘若再深几寸,只怕他此刻也不会站在这里了……
景深心中震颤,恨不得喝他几句,却又死死忍住,对那太医道:“快些给唐大人治疗,缺些什么立刻叫拿,不得有误。”
幸好一应止血药物都是现成的,太医道:“唐大人这伤,倒要缝一缝才好,不如也喝些麻沸汤。”
小唐一摇头,道:“不必。”
景深正又盯着熙王那边,闻言双眼微微眯起来,咬牙沉声道:“给他喝。他若不喝,我喂他喝!”
小唐便无声,那太医左右为难,但为了小唐好,少不得就得罪……于是叫人准备。
当下又熬了些麻沸汤进来备着,却正赶上熙王因疼得厉害,麻沸汤压不住,竟抽搐两下,欲醒来似的,太医院使见势不妙,忙唤两人。
景深到了跟前儿,二话不说,又勒住熙王,好歹又灌了他一碗汤水。
熙王抽痛了会儿,长睫动了动,仿佛看向景深,隔了会,又看向小唐,嘴角微动,仿佛要说话,但通身的力气都像是被人抽走了似的,哪里能说什么。
小唐望着他,眼也红了起来,不由喃喃说道:“永慕……你可……万万不许出事,不然……”
熙王怔怔看了他片刻,也不知听见未曾,药性发作,便一头又跌在景深怀中。
太医院的众人如热锅上群蚁一般,忙忙碌碌,苦不堪言。
礼部的众人不敢进内,都围在廊下看,见那侍从们时不时地端着一大盆的血水出来,一个个都瞠目结舌,惊心肉跳,有那些大胆的,进来看了一眼……顿时脸白如纸,魂飞魄散,勉强撑着出门,已经两股战战,极近瘫倒。
将近一个时辰时候,宫内又有内侍前来,原来先前熙王跟小唐遇刺的消息虽也禀告成帝,但成帝却不知究竟如何,因此只传旨叫太医院速速看顾,又命人详查罢了。
然而太医院众人竟倾巢而出,又有许多流言传出来,说是熙王受伤过重,恐怕性命有碍……
因此成帝才悚然惊动,忙派内侍过来询问详细。
那内侍却是杨九公的心腹,素来也是个能察言观色知道体统的,进了门,本要宣旨,谁知一眼先看到太医在给小唐缝伤口,顿时就灵魂出窍,复往内看了一眼,见熙王卧着不动,不知死活,背上竟像是给挖出一个血洞,许多刀子剪子钳子在上面蠕蠕而动……早已经吓得死去活来,把原本的口谕都抛到九霄云外,一个字儿也想不到,满心竟只是:要死要死了。
小唐因服了麻沸汤,此刻也昏迷不觉,只有景深一个清醒,便把那内侍扶住,问他所来何故。
内侍结结巴巴,说了半天,才说了“皇上”两个字。
景深明白其意,就道:“公公莫要着急,熙王殿下的情形果然凶险了些,连唐大人也受伤厉害,这儿血腥气太重,公公还是出外说话。”
当下,便亲扶着他到了外间,那内侍深吸了几口气,才回过神来,又有礼部的侍从送了一杯热茶,这内侍饮了热茶,缓过劲来,仍是脸色发白,便战战兢兢问道:“咱家自来也没看见过这样可怕的情形……凌大人,这熙王殿下……”
凌景深道:“现在谁也不能说就如何,我知道皇上惦记殿下跟唐侍郎,您回去,便把所见的实说就是了。太医院的诸位正全力以赴,只希望殿下福大,能够平安无事。”
这小内侍听了,眼睛也微微地红起来,道:“殿下这样一个好人,怎么偏受这样的苦楚呢?还有唐大人……这倒是怎么了……”
凌景深叹道:“谁又知道呢,先前我巡城赶到……才及时救了,若迟一步,只怕……”
小内侍打了个哆嗦,把茶杯放下,握住凌景深的手道:“凌大人,不管如何,一定要殿下无碍才好。”
凌景深点头道:“只望托皇上洪福……庇护殿下无碍。”
那内侍略坐了会,缓了缓精神,才起身回宫去了,见了成帝,便不免把熙王跟小唐的情形说了一遍,因回想起自己所见来,便惊魂未定地,比划着说道:“殿下背上的是箭伤,这么大一个血窟窿……听说那箭簇还紧靠着心呢……唐大人胸前是这么长的一道伤,官服衣裳通给血染透了,差点儿就……”
杨九公忙把他喝止,成帝已经也变了脸色,这才明白事情竟败坏至此。
成帝心中惊颤,便想亲去礼部探问,杨九公拦住道:“陛下还是别在此刻去,这会子太医院的人正在全力救护,皇上若去了,他们一怕一乱……反而不美,不如且等消息。”
成帝跌坐龙椅上,半晌无言。
且说怀真因听说了熙王跟小唐遇刺,忙乘车回到唐府,此刻唐夫人却也听说了消息,两个人见了,都是心中忐忑,不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