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弄舟忽然哽了一下,喉咙里像是塞着金陀子似的,要人命。
姬珧收起笑意,眼中无情,声音无波:“倘若我们之间真的有血海深仇,你步步为营处处算计,杀了我杀了恕儿,血染公主府和金宁城,我都可以全不怪你,因立场不同,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是我们从小耳濡目染的铁训。可你做的是什么呢?”
虞弄舟的心像是被砧板碾压过一样,连呼吸都停滞了,他听懂了姬珧的问话,如若只是恨,便还简单了,复仇就是,可如若在恨上纠缠了爱,那便是十足十的恶心,借由隐忍爱护的名义实则加诸伤害,还美其名曰只是希望她活着。
没有一个人该以这种方式活着。
他连作为一个人最起码的尊严都不留给她。
虞弄舟红着眼,痛苦地望着她,什么后悔的话都不会说了,只剩下卑微的渴求:“直到我看到你跃下高台的那一刻,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什么,皇权,高位,复仇,我统统都不想要了,我只想要你活着!是我错了,我对不起你,可是这一世,一切都还未发生,姬珧,我知道自己的要求很无耻,可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机会?”
姬珧向前倾着身子,下巴抵在手背上,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你觉得,破碎成两片的镜子有可能重圆吗?”
她笑得眉梢肆意,眼尾的红妖冶如花,虞弄舟的呼吸有一瞬的停滞,他张了张口想要回答,却被姬珧抢先答了。
“是有可能的。”她说。
虞弄舟一怔。
那是虞弄舟期待的答案,也是他想要说却不敢说的话,但他没想到会在她口中听到“可能”二字。
那像是对他命运的宣判,将扼住他命门的手拿开,给了他重获新生的希望。
他似乎松了一口气,双眸中有光彩掠过。
但姬珧却忽然不笑了。
她冷下脸来,艳烈双靥只剩下断人生死的冷漠无情。
那声音轻飘飘的。
落到他耳畔:“只是我们不可能了。”
虞弄舟的笑意僵在脸上。
破镜有可能重圆,只是我们不可能了。
那是比任何拒绝都更让人绝望的一句话。
纵有再多美梦佳话浪子回头,纵有再多百转千回蓦然回首,那不是他们,她也不会效仿借鉴,她不可能容忍淡忘了那些伤害。
“虞弄舟,我是一个公主。”
“大禹存亡于我一身,你在选择了张家的那一刻起,就该知道你已经放弃我了。”
“若你三年前金宁城破的时候将我与恕儿一起杀死,我对你的恨意也许不会这样浓烈。”
“你口口声声说爱我,冠冕堂皇地说希望我活着,却一边折断我的羽翼一边降我于泥尘,你把我摁在地上予取予夺,把一个人最基本的尊严体面甩在脚底上脚踏,最后管这叫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