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珧守在床边,不知何时睡着了,恍恍惚惚地看到眼前落下一层阴影,她倏地睁开眼,抬起头来,却看到姬恕双眸迷离地坐在床上,手里钻着被角,而大部分被子已经披到了她身上。
姬恕张了张嘴,嗓音哑得发不出声,只听出他唤了一声“皇姐”。
姬珧即刻从脚踏上坐到床边,伸手摸了摸姬恕额头。
他像是刚醒来,浑圆透亮的大眼睛里还藏着数不清的困倦,眨眼间都有几分迟缓,脸颊也红红的,是那种不正常的红,姬珧摸了他额头,的确发觉有些热。
她低了低头,尽量跟他保持平视,一手抚在他肩上,放低了声音,不住地问:“身子难受吗?渴了吗?肚子饿不饿?”
姬恕看着她,眸中的困顿慢慢褪去,他摇了摇头,用极低的气音回答她:“皇姐,我没事……”
哪像个没事的样子。
姬珧瞋了他一眼,命外殿候着的魏长骆去把太医叫过来。
她想给他倒杯水,刚要起身,袖子却被人牢牢抓住,姬珧回头看他,姬恕眼睛闪了闪,又跟姬珧摇了摇头:“皇姐,我不渴……”
他长了两岁,这两年来已经鲜少同她撒娇了,姬珧教他如何为帝,如何掌政,如何像个大人,他便真的一点点收敛起所有属于孩子天真的顽劣性情,做一个沉稳果决的帝王。
尽管他今年只有十二岁。
皇家给他们成长的时间总是太少了。
每个人都是被逼迫着摒弃属于普通人的与生俱来的权利,哭的权利,示弱的权利,喊疼的权利。
姬珧看他紧抿成线的唇,忽然有些怔忪,惊异自己是否逼他太紧了。
她坐了回去,轻轻拨了拨他的发。
“累吗,先躺一会儿吧。”
姬恕攥着她袖口,再次摇了摇头,却是沉下一口气,嗓音沙哑道:“今日朕不能临朝了,皇姐代朕去,昨日大部分奏折,朕已在宣武殿作了批复,皇姐先看一看,剩下的替朕批复吧,辛苦皇姐了……”
他声音虽虚弱,却是尽力用了下旨的语气。
等说完这段话,又小心翼翼地抬头看着姬珧,道:“我不会偷懒,待身子好些,会立即重拾政务。”
他低声说着,似乎是怕她责备他。
姬珧想起自己从前对姬恕,虽然心中疼爱,也多放在心里,因为他是皇帝,便极为苛刻地要求他上手朝政,若有病啊灾的成为他逃避政务的借口,就会严厉地斥责他,不让他有半分松懈。
以至于像今天这个样子,中了毒,热还未退,反而还在担心她会责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