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皮座上,赫连勃勃有如恶狼般瞪视着翟绍,发出阵阵森冷地笑声。半晌,赫连勃勃喝问道:“你家国主派使者前来与朕结盟,共同对抗雍军。盟约墨迹未干,就背弃盟约与杨安玄构盟,是当朕好戏耍吗?”
翟绍知道夏主残暴好杀,此行早将生死置之度外,坦然地迎着赫连勃勃凶狠的目光,道:“我主迫于形势不得已跟雍军谈和,但秦夏盟约一直都在,愚此次奉我主之命前来,就是向大王讲明隐情,免得彼此间生出误会。”
赫连勃勃摩挲着腰间龙雀宝刀的刀柄,冷森森地打量着翟绍,翟绍平静站立,注视着赫连勃勃。赫连勃勃终于冷声道:“讲,若有欺瞒休怪朕拿你喂狼。”
翟绍朗声道:“秦夏盟约共同对抗雍军,我主派军攻打天水、略阳,大王本应率军南下进攻长安,形成夹击之势。而大王按兵不动,雍强而秦弱,我军只得退守南安郡,以蒯恩换取雍军退兵。”
赫连勃勃抚着胡须冷笑道:“如此说来,你家主公背弃盟约倒怪朕了。”
翟绍道:“汉人有句话,‘识时务者为俊杰’,秦国面临亡国之
祸,只能先行避祸求存。雍军雄据长安,八月以来,不断向长安运送物资,大战将起,秦不能独御强雍,夏亦不能,唯有联手方能抗雍。”
赫连勃勃确实收到了线报,雍军往长安增兵、运送物资。数次与雍军交战,赫连勃勃损兵折将,对雍军深为忌惮,派出侦骑四处游弋,一旦雍军有向北进军之势,但打算往北远遁。
秦国遣使前来联军,正中赫连勃勃的下怀,刚才装腔作势只是想从秦国多索要些好处,正如翟绍所说,雍强而秦、夏弱,弱者要生存唯有避让。相比秦国,夏国的处境更不堪,南面是雍军,东面是强魏,唯有向北逃遁。
冬季将至,风雪漫天,若找不到栖身之所,战马、牛羊会冻死,部落也会逃亡,好不容易凝聚起的力量便会随着风雪化为乌有,此时赫连勃勃有些懊恼没有早些建起统万城,不然的话便可以据城而守了。
“……先下手为强,我主邀大王会猎安定城。”
赫连勃勃哈哈笑道:“好,你回去告诉乞伏炽磐,十二月前朕要与他在安定城中畅饮。”
…………
九月,建康。尚书左仆射谢裕身逝,刘裕回到离开半年的京城,主持朝议。以天子名义任命尚书右仆射刘穆之为尚书左仆射,中书令袁湛迁任尚书右仆射,朝政越发牢固地掌握在他的手中。
宋公府,刘裕设宴招待近臣,众人边吃边聊,气氛轻松,刘裕顺
便听身旁的刘穆之禀报京中情形。
半年练兵,刘裕身上的锋锐之意越发明显,举手投足都带着威煞,让刘穆之微感不适。
得知琅琊王病情反复,经常缺席东堂朝议,刘裕目光一凝,虽然他已有取晋室而代之的心思,但杨安玄未灭,还需要皇室这个傀儡。
“吕医官随愚一起回了建康,这几日请他前去为琅琊王诊脉。”刘裕道:“离京前愚会亲去王府探疾。”
席间,谢晦正与傅亮等人谈论襄阳考试取士之事,刘裕问道:“襄阳以试取士朝廷安排得如何了?”
“太常司马珍之带着吏部和祠部的官员去了襄阳主持此事,听说杨安玄热情接待他们,不过考试的具体事宜雍公不肯松口,司马珍之等人不敢与之争辩,具体安排由雍公府的官员把持着。”刘穆之道。
刘裕冷哼一声,道:“杨安玄将考试的时间推至十月八日,便是想让更多的人前去参试,扩大影响。”
刘穆之点点头,道:“主公说的不错,据探知前往襄阳应试的学子将不会少于三千人,八成以上是寒门士子或者百姓。”
刘裕叹道:“九品中正取士,多少人被挡在仕途之外,杨安玄此举让天下求进无门的读书人看到了希望,从前去应试之人的数量就知那些寒门学子和寻常百姓对他拥戴,假以时日,天下读书人将尽为其所用。”
刘穆之道:“主公绝不可放任杨安玄吸引人才,
应尽快在京中实行应试取才。”
刘裕扫看了一眼正在谈笑的谢晦、王弘等人,他的近臣中亦有一半以上出身门阀士族,朝堂之上门阀子弟占比更多,要想从门阀口中夺食,阻力可想而知。
要想改变这一切,唯有靠自己手中刀,只要能尽快平灭掉杨安玄,一切问题都将迎刃而解。京口新募四万兵马,年底前应该还能新募二至四万人,或许等到明年,自己便能率军北伐了。
高高举起酒杯,刘裕呼道:“诸公,饮胜。”
一片欢呼声中,刘裕将杯中酒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