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克的眼睛眯成一条缝,果然坏笑着开了口:&ldo;你去过巴黎吗,西比尔?&rdo;
&ldo;巴黎?&rdo;西比尔说话时冒出一团白色的寒气。
&ldo;没错,巴黎,&rdo;米克说,&ldo;那座充满活力和魅力的城市就是将军行程的下一站,伦敦讲演之后我们就去。&rdo;型男米克摆弄着衣袖上的蕾丝花边,&ldo;我早先就说过,我还不能告诉你此行的目的是什么,不过将军一直是个深谋远虑的人,而法国政府目前正好有麻烦,需要找专家来解决……&rdo;他带着胜利者的表情瞟了一眼西比尔,&ldo;不过你对这些都没兴趣,不是吗?&rdo;
西比尔不断倒换着两脚站着。&ldo;米克,你的意思是带我去巴黎?&rdo;她慢悠悠地问,&ldo;你是认真的,不是拿我当猴耍?&rdo;
&ldo;我说的绝对是真的,不信你去翻我的衣兜,里面有一张多佛尔渡轮的船票。&rdo;
西比尔走到门边那张椅子旁,把米克的外衣扯了过来。她已经冻得发抖了,于是顺手把外衣披上。黑色羊毛外套穿着很舒服,像是裹着很多温暖的钞票。
&ldo;在右侧胸前的衣兜里找找,也许在名片夹里。&rdo;米克提醒她。他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心情很不错‐‐似乎西比尔对他的不信任是一件很好玩的事。西比尔把冰冷的手伸进两边的衣兜。兜很深,缝了两层线加固。她的左手抓到一块冰冷的硬金属块,拿出来一看,是一把短粗的手枪,样子让她感到害怕。枪柄是象牙做的,复杂的钢铁击发器和黄铜弹匣闪闪发光。枪跟她的手掌一样小,但很重。
&ldo;淘气!&rdo;米克皱着眉头说,&ldo;快放回去,乖,这才是好女孩。&rdo;
西比尔就像捏着一只活螃蟹一样,赶紧小心地把那东西放回原处。在另一侧的衣兜里,她找到了米克的名片夹。红色摩洛哥羊皮做的名片夹里面除了名片和印有米克头像的参观券外,还有一张伦敦列车时刻表。
另外还有一张印刷精美的米黄色硬羊皮纸卡片,这是由多佛尔开出的纽卡门号渡轮头等舱的船票。
西比尔犹豫了一下,说:&ldo;你要是真心想带我离开,这里就应该有两张船票。&rdo;
米克点点头,承认她说得很有道理:&ldo;当然还得有去往瑟堡的火车票。这还不简单,我到楼下大堂那里发个电报就能搞定。&rdo;
西比尔又打了个寒噤,她把那件外衣裹得更紧了。米克笑着对她说:&ldo;别老是一副苦瓜脸。你现在还是在用站街女的思维方式想问题,马上改改吧,让自己的品位提升点儿,要不然你对我们就没什么利用价值了。你现在可是我米克的女人,是上流社会的一员。&rdo;
她慢吞吞地、很不情愿地说:&ldo;作为西比尔&iddot;杰拉德,我从没有接近过任何男人。&rdo;这当然也是谎话‐‐不要忘了还有埃格蒙特,那个把她逼上了堕落之路的男人。查尔斯&iddot;埃格蒙特完全清楚她的身份。不过埃格蒙特已经不重要了‐‐他现在生活在另外的世界里:娶了个脑袋长得像夜壶、但家里有权有势的女人做老婆,生的一堆孩子也都成了有头有脸的公子爷,还谋了个国会议员的好位置。
跟埃格蒙特在一起的时候,西比尔并不是在沿街卖笑,至少不完全是,至少在程度上有些区别……
她看得出来,米克喜欢这个小小的谎言,这让他觉得有些飘飘然。
米克打开闪亮的雪茄盒,拿出一根,并用打火匣点燃了它。房间里很快溢满了樱桃型烟草的香甜味道。
&ldo;也就是说,现在跟我交往,会让你觉得不好意思,对吗?&rdo;他最后说,&ldo;也好,我喜欢这样。我感觉,跟纯粹的金钱关系相比,这样的你对我更有吸引力。&rdo;
他眯起眼睛,悠悠地说:&ldo;这年头出来混,头脑和知识最重要,不是吗,西比尔?比土地、金钱和世袭地位都要宝贵得多。信息时代,这是潮流。&rdo;
有那么一个瞬间,西比尔觉得自己痛恨米克,痛恨他那轻松自信的态度。那是一种纯粹的反感,强烈而且自然,不过她努力压制住了自己的情感。仇恨慢慢减弱了,失去了它最初的强烈,随后变成了羞耻感。她的确痛恨米克,但只是因为他清楚地知道她的过去。米克很清楚,西比尔&iddot;杰拉德已经堕落到何种地步,他知道西比尔受过教育,气质非凡,像贵族小姐一样高贵,但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
在父亲名满天下、而她还是小女孩的时候,西比尔就见过很多米克这样的人。她知道这个男人曾是怎样的男孩:他们是衣着破旧、满腔怒火的童工,满街都是,一便士可以买两打。每次父亲在聚光灯下演讲结束之后,这些人就簇拥在父亲周围,对他唯命是从。他们会破坏铁路线,捣毁起重机,甚至袭警,都只要父亲一句话。她和父亲一直都在逃亡,经常在夜幕中辗转于各个城镇之间,住地下室、阁楼,或者废弃的建筑,永远都在躲避那些效忠激进党的警察的追捕,或者其他政治阴谋家们的暗杀。有时候,父亲激情洋溢的演说让他自己都如痴如醉,这时他会抱紧西比尔,信誓旦旦地对她说,以后她将拥有整个世界;说只要推翻那些蒸汽大王,她就会像贵族小姐那样生活在宁静的、田园般的英格兰;到时候,邪恶的拜伦爵士和他的工业激进党们将被彻底打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