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你刚才说,他喝醉了?&rdo;
西比尔吓了一跳,反问:&ldo;你说谁?&rdo;
&ldo;豪斯顿。&rdo;
&ldo;哦。是的,他在吸烟室。醉得厉害。&rdo;
&ldo;那么,这就是他最后一次喝醉了。他一个人吗?&rdo;
&ldo;他……&rdo;她想到米克,&ldo;他跟一个高个子在一起,我不认得那个人。&rdo;
&ldo;那人有胡子吗?胳膊断了吗?&rdo;
&ldo;我……是的。&rdo;
那人唇齿之间发出大声吸气的声音。皮沙发咯吱作响,他好像耸了下肩膀。
有声音从西比尔的左侧传来。借着窗口透进来的微光她看到切割玻璃做的门把手开始扭动。得克萨斯人一下子从椅子上跳起来。
他用一只手掌紧紧捂住西比尔的嘴,另一只手在她面前举起大刀。那把刀的样子极其凶残,像是被拉长了的斩骨刀,刀头一侧微微倾斜,刀背上镀了一层铜,现在已经斑驳得不成样子。此时,门被缓缓推开,米克毛腰钻了进来,走廊里的灯照亮了他头部和肩膀的轮廓。
得克萨斯人推开她的时候,她的头一定是撞在了墙上。然后她就跪倒在地,长裙被压作一团。她眼睁睁看着那人单手掐着米克的咽喉,把他靠墙举了起来。米克用脚蹬着护壁板,死命挣扎‐‐直到长刀挥出,收回,再次向他砍去,房间里充满了屠夫巷特有的暖烘烘的血腥味道。
此后那个房间里发生的所有事情,在西比尔看来都恍如一梦,或者是她看过的一场戏,或者是画面过于模糊的影像表演,画面的杂色太多、太小,分布方式安排得也太过高明,以至于让现实都变得不再真实。而那个得克萨斯人只是悄无声息地把米克的身体放倒在地板上,关上门,重新上了锁,动作不紧不慢,不慌不忙。
她在原地摇摆,然后瘫倒在办公桌一侧的墙壁边。米克的尸体被拖到一边,他的脚刮蹭着地面,身体消失在衣柜旁边的阴暗处。得克萨斯人跪在他身边‐‐有翻动衣服的窸窣声,卡片盒被丢在一边的咔嗒声,零钱相碰的叮当声,以及一枚硬币掉在硬地板上落地、翻滚、转圈的声音……
门口又传来金属互相接触发出的声音,像是酒醉的人在寻找钥匙孔。
豪斯顿一把将门推开,握着他粗大的手杖走了进来。他揉搓着他胸前的旧伤口,打了个震天响的酒嗝。&ldo;全都是婊子养的!&rdo;他带着醉腔粗声粗气地说。他身体前倾,每走一步,拐杖都会重重地点在地上。&ldo;拉德利?快出来,你这个小畜生。&rdo;他已经接近那张办公桌,西比尔默不做声地把手缩回来,以免被他的大靴子踩到。
得克萨斯人关闭了房门。
&ldo;拉德利!&rdo;
&ldo;晚上好,山姆。&rdo;
她在哈特家租房居住的日子好像已经成了遥远的回忆。现在,她身边弥漫着杀戮的气息,在黑暗中巨人正在以命相搏‐‐豪斯顿蹒跚了一下,用手杖狠狠抽了一下窗帘。窗帘被扯开,煤气灯照亮了窗玻璃上冰霜的轮廓,也照亮了得克萨斯人的蒙面巾和一双眼睛。那双眼遥远而冷酷,就像严冬时分的星星。豪斯顿看到他的时候摇晃了一下。那条毯子从背后掉落下来,他的勋章颤抖着,闪耀着光芒。
&ldo;是游击队派我来的,山姆。&rdo;米克的鼻烟壶形袖珍手枪在那人手里简直像个玩具。他瞄准的时候,枪管透出一丝寒意。
&ldo;你是谁,孩子?&rdo;豪斯顿说着,深沉的语调里突然没有了任何醉酒的痕迹,&ldo;华莱士吗?把那块遮脸布取下来,跟我一对一较量较量。&rdo;
&ldo;我不会再听你的命令了,将军。你剥夺的东西已经太多。你抢走了我们的财产,山姆。现在都放在哪儿了,那些国库的钱都在哪里?&rdo;
&ldo;游击队员啊,&rdo;豪斯顿说着,声音变得极度耐心而真诚,&ldo;你被他们骗了,我知道是谁派你来的,我也知道他们对我所造的流言和诽谤,但我可以向你发誓,我什么都没有偷过‐‐那些钱根本就是我应得的,是得克萨斯流亡政府委托我保管的。&rdo;
&ldo;你出卖了整个得克萨斯,用来换取英国人的金钱。&rdo;游击队员说,&ldo;我们需要那笔钱,用来购买大炮和食品。我们的人民在忍饥挨饿,敌人在屠杀我们的同胞。&rdo;他停顿了一下,&ldo;而你,却想去帮助我们的敌人。&rdo;
&ldo;游击队员啊,小小的得克萨斯对抗不了主宰整个世界的强权。我知道得克萨斯的情况很糟,我的心也在为我的国家承受着煎熬,但是你要知道,除非我重返国内,主宰时局,否则得克萨斯就难以重建和平。&rdo;
&ldo;你把钱全都花光了,对吗?&rdo;游击队员问道,&ldo;我刚才找过,反正这里没有。你把乡间别墅都卖掉了……钱都被你挥霍光了,用来召妓,酗酒,看什么外国人的古怪戏剧表演。而现在,你要打算带一支墨西哥军队回到得克萨斯。你是个无耻的贼,不可救药的酒鬼,可耻的叛徒!&rdo;
&ldo;浑蛋!&rdo;豪斯顿怒吼着,双手扯开胸前的衣服。&ldo;你不过就是个胆小如鼠的刺客,满嘴胡言的杂种。如果你以为自己有胆量杀害你的祖国之父,那就瞄准我的心脏开枪。&rdo;他用拇指点了点自己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