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到处都是梦。在梦中也就是你感觉自己无所不能或一无所能的时候。王八的身体在不可思议地折叠飞旋弯曲倒立。是这样肆无忌惮却又如鱼儿般灵巧无比。在拥挤的人群中,竟没有撞上任何一具已近癫狂的身体。一切都是本能。不用经过大脑。身体就做出了最直接的反应。又恍若疱丁解牛,游刃有余,酣畅至极。灵魂浮起,在片不可言喻的透明中,渐然清晰。没有爱没有恨,只也是自在地舞蹈。舞,风为曲,云击缶。王八并没注意到周围人群的脚步声已渐渐停下。大家似乎都有点吃惊。王八身上那些高难度的动作呵充满了不可思议的魅力。人群不自觉地空出个圈。也许圆就是最接近完美的一种形式吧。这世界本也就是由无数个正在膨胀或坍陷的圆所组成。当王八单手轮流着地把自己弄成一个陀螺时,终于有人开始抱以掌声。王八一惊,似乎什么东西正把脊梁骨猛地抽了去。所有的肌肉在刹那间忽然僵硬。仿佛是从九重天又跌落凡间。王八苦笑着站了起来。头重脚轻,趔趄着,恍若一个醉酒之人。王八咬紧牙关,没让自己摔倒,踉踉跄跄也不知撞上了几人的肩膀,终于回到了先前的椅子上。
人群又转了起来。刚才的一切似乎并没有发生。细小的汗珠从王八额头一粒粒疯狂地跳出。莫非它也饮了jup?王八抖抖索索从口袋里掏出包烟。手还在不停颤动,努力了好几次才从其中抽出根已经有点变形的烟,叼在嘴上。为何手会这样不听话?为何刚才却也是那样随心所欲?莫非先前那人不是我自己?王八的心不由自主地又哆嗦起来。然后他听见&ldo;叮&rdo;地一声清脆的响。桔黄的火焰总有着让人觉得温暖的颜色。王八把头凑过去,把烟点燃,深深吸上一口,再慢慢地吐了出来。王八这时才看清了眼前这人。&ldo;你好,可以认识你吗?我叫bule。&rdo;bule是什么?王八没有回过神来,便含糊地嘟咙了声:&ldo;我叫王八。&rdo;自己说的是王八还是王霸?没有听清。一股浓烈的劣质香水味就已如蛇一样缠了上来。王八感觉到自己的腰象是被这个叫bule的女人轻轻拎起。又恍若片叶子被风吹动。&ldo;好雄壮的名字,嘻嘻。&rdo;这名字有什么好笑的?王八有点不明白。不过这女人的笑声却也有这么好听。就象个风铃儿在叮叮当当地响。王八眯起眼,开始打量起来。真饿呀。所有的面庞都是浮起的花瓣。就象开始买的那些花儿样,全也是黑乎乎,让人看不清楚。而当那些五颜六色的灯光撒落下来时,这面庞却又成了张涂满油彩的京戏脸谱。王八叹了口气,胃隐隐约约痛了起来。王八听见自己在对这个女人说:&ldo;走吧。&rdo;有点奇怪,这是我发出来的声音吗?为何喉咙里有火在烧?
坚硬的街道在一点点柔软。浮躁的人声光影如棉花般大朵大朵拍打着王八的脸。女人的头轻靠在王八肩上,并随着王八每一个轻飘飘的步子有韵地跳动着。女人真重呀,可不管怎样,你还就得扛着。王八下意识地挺起脊梁。虽说不分男女,这骨头同样都是306块。但它的心理结构却是大大不同。所谓雄纠纠,气昂昂。有些自豪,脸上露出微笑。&ldo;去哪?&rdo;&ldo;你说去哪就去哪。&rdo;等于没说。女人就是一大堆废话。王八皱了下眉。&ldo;你有地方吗?&rdo;枕在王八肩上的那个脑袋又跳动了二下。一股肉香夹杂在女人的发丝里悄悄溜入鼻子里,有些痒。王八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声音很响,女人吓了一跳。有些惊慌。抬起头。&ldo;你没有地方吗?&rdo;有地方要问你?不会这么白痴吧。王八想起了他的那个家。不对,那只是租来的一间房,不是家。家里是不会有灰尘的,更不会有随地乱扔鲜红的胸围与内裤。不过,王八并不想把这个女人带到那儿去。不管如何说,那儿总暂时还算得上是属于自己的角落,而并不是辆公共汽车。再说王八也不敢确信自己是否还有力气爬上那六楼。虽说人本来就是在不停地上着各种台阶,但王八现在只想把快要软下来的自己,早一点放入女人身体里的某一部分去。舔了舔嘴唇。迎面的风很是干燥。曾被jup滋润过的地方很快又变成龟裂的土地。也许只有那似水样的柔情才能让它恢复生机。但柔情真的会是水吗?就算它是水,它们还会是清澈的吗?围绕着这座城市的河流早就成了条臭水沟。翻着白眼的死鱼怕也难找着一只了,在那上飘浮着的只有各种垃圾与狗屎。真饿呀。胃痛的象是有把小刀在里面不停地割来划去。王八往四周看了看。有些犹豫,慢慢地停下脚步。&ldo;怎么了?&rdo;女人有点诧异。&ldo;一起去吃点东西吧。&rdo;王八笑了笑。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因饿带来的隐约之快感到最后一定会变成那把小刀。所谓心灵的享受总要向身之欲望低头。恒心毅力志气等等,多就是可笑荒唐无知的代名词。你有本事十天不吃不喝不睡不撒尿去干某样事吗?因为你不能,所以你就是没本事。道理就是这样简单。因为你是人,所以你就一定是只王八。不管情愿与否,到最后,你脑袋上总也免不了顶绿油油的帽子。当然你也可强辩那帽子是黄色的。可那重要吗?不管是什么颜色,你还是得被那些帽子压成只扁扁的王八。更何况这个世界上谁不是色盲?你说它是黄色的,可我却认为它是黑色的,而没开眼的老天爷却认为是绿色的。谁对谁错?王八嘴边的笑容更是开心了。我为什么叫王八?而不是王霸王把王巴王疤王靶……?是谁第一个叫我王八的?有点想不起来了,不过可以想象那定是个脑袋上没毛的大智慧家哲学家思想家。也不知他死了没有。否则去为他烧烧香也算是略尽心意吧。&ldo;啊。&rdo;女人深深地吸了口气,情绪忽然有点兴奋。&ldo;去annil。那儿的东西有品味。我去过很多次了。&rdo;说着话,也就扬手拦下辆的士。还没等王八想明白来,这个象片叶子挂在王八身上的女人就已把两人成功地塞了进去。车子微微一颤。我的脊梁骨不是一直挺得很直很硬吗?这是怎么回事?王八不敢确信在走出酒吧的那段路究竟是谁靠在谁身上了。女人总是很有主见。侧过头,就着车窗外匆匆掠过的灯光,打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