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来一坛花雕。暖心!”最后两个字,裴承秀咬着牙道。
不一会儿,一坛花雕酒被店小二摆上桌。裴承秀毫不客气地揭开酒坛封条,倒酒入碗,举碗豪饮。
原以为能借酒消愁,岂料,酒入愁肠,愁更愁。
裴承秀黯然的叹了一口气,好不容易压下去的委屈和难过又开始作祟。
情感告诉她应该一刀劈了李淳风,理智告诉她杀了李淳风也于事无补。明明很痛恨李淳风,却左思右想忍不住为李淳风开脱,满腹愁绪,剪不断,理还乱,纷繁心意此消彼长,令裴承秀越来越郁闷,越来越烦躁!
“噹”的一声放下酒碗,裴承秀一只手撑住额,另一只手则按住胀痛不已的太阳穴,深呼吸的同时有一下没一下地按揉穴位,迫使她自己镇定,镇定,再镇定。
哎。
横想,竖想,怎么都想不通。
不赴约就不赴约嘛,大大方方回复几个字说不来,难道不可以么?怀揣着希望却又摔了一个大跟头,这一切,情何以堪?!
裴承秀很委屈的吸了吸鼻子,眼眶微微泛红。
渐渐的,裴承秀一张小脸没有表情,眼神在放空,心思亦飘远,甚至连李淳风走入醉仙居,缓步来到她身旁,她亦不能察觉。
李淳风呼吸微促,打量着裴承秀。
方才他无法追上她,片刻之间做出一个决定:择近路下山。
直觉告诉他,裴承秀相当争强好胜,必定不会直接返回裴府,肯定先找一间酒馆大快朵颐填饱肚子,待有了力气,她一定会再去找他。
为避免再生事端,他只能来醉仙居寻她。不出所料,她确实是一个人喝着闷酒。
之前夜色深沉,李淳风并不能看清楚裴承秀的脸色,这会儿藉着明亮的灯火,他这才发现她的状态并不好,眉眼之间尽显疲态,脸颊上异常红肿的五指印更是突兀。
李淳风不禁诧异,蹙起浓眉。
更令他诧异的,裴承秀的衣衫竟是湿漉漉的,想起今日不到晌午便下起瓢泼大雨,难道裴承秀自一刻起便等候在了大佛寺?
疑虑丛生,李淳风还注意到裴承秀的衣袍沾了许多深浅不一的脏污印记,大约是她又冷又困之际倚靠着大佛寺东禅门打盹,而忘了避开泥泞。
李淳风喉头一动,心中泛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歉意。
裴承秀依然没有注意到身旁的李淳风,她好不容易回过神,摇了摇脑袋,还在纠结什么,然后,又为了坚定意志,她再一次倒酒入碗,端起满满一大碗花雕美酒送至唇边,一饮而尽。
待碗中一滴酒水都不剩,裴承秀的眼底也氤氲了一层薄亮的水气。
裴承秀苦笑一下,掏出几枚铜钱搁在桌面上,无意识的侧过脸,漫不经心地瞥向周遭,声线嘶哑:“小二,结账……”
话语,止住于裴承秀的目光撞上了李淳风的视线。
裴承秀的柳眉猛然一皱,抬手,揉了揉眼睛,然后奋力睁大,凝视眼前人。
并非眼花,并非幻象,确实是李淳风。
著一袭月牙色长袍的李淳风,凤目深邃,容颜俊朗,还是那么的耐看。恍若从天而降,却不被世俗琐事所缠,淡然伫立于一方。
裴承秀徒然地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满腔怒火,满腹委屈,居然在见到李淳风本人的这一刻,全都化作难以用言语形容的苦涩。
这种苦涩,只可意会,无法言传。
“你……”很久之后,裴承秀嘶哑且紧绷的声线打破沉默,冷冷的吐出三个字,“是你啊。”
李淳风听出她字里行间隐藏着的郁结与愤怒,然而,他拿捏不准裴承秀是否当真不知道他就是李淳风,只是淡淡应允,便再无二话。
裴承秀也不说话,一只手撑住脑袋,明亮的眼眸眨也不眨的盯视李淳风,另一只手半握成拳,有一下没一下的轻叩桌面,半晌,低低道:“好巧,又在此地遇见你。”
李淳风何等聪明,裴承秀并不是在倾诉,而是在质问。
裴承秀眯起眼眸,朱唇一勾,似笑非笑。与此同时,她伸手按住酒桌上的青霜剑,握住剑柄的那一刻,她的身体微不可察地颤栗了一下:“你,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