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国不可一日无储君,就在李世民强打精神准备改立魏王李泰为太子,被贬为庶人的李承乾写了一封声泪俱下的书信控诉亲弟弟魏王李泰数年来模仿天策府策反东宫李建成的方式、私自结交文武群臣、图谋储位。
铁骨铮铮从来没有掉过一滴眼泪的李世民,气极,老泪纵横。
在玄武门射杀亲兄弟没有落泪,在太极宫软禁父亲也没有落泪,然而,今时今日,面对儿子们一个个前赴后继图谋皇位的野心,李世民落泪了。
子不教,父之过啊。
李承乾被流放,李泰被幽禁,如此一来,李世民考虑立吴王李恪为皇太子,圣旨还未传出去,长孙无忌带领群臣以死为谏,坚决阻扰李世民的心意、坚决要求改立晋王李治为皇太子。
接下去的好几年,是一段相当漫长的、鸡飞狗跳的立储之争,李世民流露出了比父亲李渊面临诸子争宠时更纠结更反复的心思。
吴王英勇果敢,晋王敦厚老实,孰立谁?
身陷无比混乱的立储之争,对于长孙无忌而言,他现在的眼中钉只剩下吴王李恪与杨妃,至于什么太史令李淳风,通通滚一边去!
能够用来抹黑隋炀帝的策论,能够用来抹黑隋炀帝之女杨妃的言语,能够用来抹黑吴王的方式方法,全被长孙无忌用上了。
能够用来拔高长孙皇后、能够用来拔高外甥晋王的好话,全被长孙无忌说尽了。
在长孙无忌看来,非长孙皇后所出之子,绝对不能被册立为大唐储君。
立储之争发展到了最后,李世民再一次气极落泪,临朝责问长孙无忌:“朕为什么就不能按照自己的喜好册立吴王为太子?”
长孙无忌相当不给情面、相当咄咄逼人的回奏:“陛下,您难道忘了先皇仅凭一时喜好、册立李建成为太子之祸事?”
李世民被噎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若反驳先皇册立李建成为太子并不是一桩祸事,那么,玄武门之变就是他的罪过。
若肯定先皇册立李建成为太子是一桩祸事,那么,他就不能册立最心爱的儿子吴王为太子。
成也玄武门,败也玄武门。
这一刹那,李世民忽然觉得他老了,心境苍老了。
如果,当年没有射杀李建成、李元吉。
如果,当年返回洛阳封地、一心一意经营天策府。
日薄西山之际,心底是否就不会藏着这么多的遗憾与心酸?
时光匆匆,物是人非。
这一辈子,已无回头路可走。
*
贞观的最后一年,李世民病入膏肓,下旨册立第九子晋王李治为皇太子。
同年秋,晋王李治登基称帝,改年号为永徽,稍后,再改年号为显庆。
贞观,与“武德”“玄武门之变”一同成为了永恒的过去。
显庆,听上去意味着“显耀光庆”的新世代,以皇帝李治一改敦厚老实的作风、乾刚独断的面貌迎来了盛世之治。
只不过,虽是显庆盛世,仍有不和谐的声音出现。
长孙无忌仗着自己是三朝元老的身份,依然见缝插针地诋毁抹黑李淳风,甚至,不仅仅针对李淳风,还针对了很多人。
吴王李恪被长孙无忌诬陷致死。
尉迟敬德被长孙无忌调去了愈发远离长安的地方担任刺史。
程咬金被李治任命为唐军主帅、即将远征西突厥之际,长孙无忌上书反对,差点就让程咬金下不来台面。
乃至李治欲废皇后王氏、改立武昭仪为皇后,长孙无忌也要从中阻挠,以相当激烈的言辞强迫李治放弃废后之心意。
更夸张的事来了。
长孙无忌在早朝之时指使心腹启奏:“武昭仪侍奉过先帝,身接帷笫,如何能立为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