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嘉遇踩着一地玻璃心的碎碴儿趟过了他在b大的第一年,有意无意间不知伤害了多少少女的芳心,到了儿他栽在一个名叫范淼的女生手里。
这个女生比孙嘉遇低一届。他在迎新晚会上对她一见钟情。
罗茜听说过政经系的那次晚会,范淼代表新生表演节目,钢琴独奏《梦中的婚礼》。虽然台下没多少人听懂,但她在台上自衣白裙飘然若仙的形象,当即俘获了不少男生的爱慕之心,这些心如撞鹿的人群中,就包括孙嘉遇。
在孙嘉遇过往将近二十年的生命里,他几乎没有机会接触到精致的南方女孩。他父亲工作很忙,母亲也是一个视事业为生命的模范医生,从小他就是一个人吃机关食堂长大的,周围同学伙伴的家庭也基本上大同小异,因此在范淼之前,他从未想象过生活能被有心人经营得如此细腻温情。
他去过范淼的寝室,在一众花花绿绿的女生床铺中,她的地盘显得那么与众不同。雪白的绣花床单,小碎花的壁布与淡蓝色的床帏起营造出一方温馨的私人天地。连她喝水的杯子都和别人不一样:最普通最便宜白勺白色搪瓷杯,外面套着一个粉蓝格格的棉布手工杯套,上面绣着小白兔和雪孩子……曾让孙嘉遇幼时流过眼泪的童话中的角色,因而显得极其别致,据说是范淼自己的手工。
他就是被这些小小的细节击中了软肋‐‐当然主要原因还是范淼的漂亮,而彻底拜服在她的裙下。
曾经骄傲得如孔雀一班的孙嘉遇,一旦放下架子倒追女生,使尽浑身解数,却怎么也追不到点子上。费了几个月的工夫,范淼对他还是不冷不热不咸不淡。不过,她对谁都是这个样子,惹得一众追求者既满腔挫败不知所以,又不能放弃那点渺茫的希望。
孙嘉遇在女生面前的优越感全线失守,他陷入了长久的情绪低迷与不自信中,不得已,去向大他两岁的罗茜求救。
罗茜母亲去世之后,孙嘉遇跑前跑后帮了不少忙,两人的关系从此逐渐熟稔起来。那段时间,罗茜已从丧母的悲痛中慢慢走出来,但她和父亲的关系彻底交恶,坚决拒绝搬回父亲家,宁可一个人住在那间简陋的小北屋里。母亲的单位原要收回那间房子,考虑到罗茜的实际情况,只好让她先暂时住着,等她大学毕业以后再说,所以罗茜一进大四,就开始忙毕业分配,求在报社工作的舅舅帮忙弄了个接收名额。她想先下手为强,找一个比较好得接收单位,除了实现她要做中国阿桑奇的理想,还能在离开学校以后,分配一间单身宿舍供她容身。
听完孙嘉遇愁眉苦脸的倾诉,罗茜不屑地说:&ldo;你们男生都是什么审美观?那范淼哪儿长得漂亮啊?小鼻子小眼儿,五官淡得好像热毛巾一把就能抹干净,穿衣服跟四五十岁老太太的口味差不多。哦,她皮肤确实不错,上海人的底子都好,这得承认。&rdo;
&ldo;我觉得她很漂亮很有味儿啊!&rdo;孙嘉遇说,&ldo;你们女生就是喜欢对同性横挑鼻子竖挑眼。&rdo;
罗茜撇嘴:&ldo;我挑剔她干吗?她还够不上让我挑剔的资格。&rdo;
孙嘉遇说:&ldo;你就是容不得有人比你更漂亮呗。&rdo;
&ldo;放屁!&rdo;
罗茜叉着腰,她骂起人来还是一如既往的奔放,柳眉倒竖,上挑的眼角让她的艳色里带上一丝凌厉。
她发脾气的时候,孙嘉遇就一直歪着头看她,等她气息平顺了,他颇为赞许地一点头:&ldo;你生气的样子可是比她好看。&rdo;
罗茜气得要将他撵出门,孙嘉遇拿脚顶着宿舍门,懒兮兮地不肯离开:&ldo;我的问题你还没给解决呢。&rdo;
罗茜冷笑一声:&ldo;那种上海小女人,浑身都挂着精打细算的小算盘,不见兔子不撒鹰的。她装来装去,就是为了待价而沽,专等着你们这群傻瓜前赴后继,你只要把你爸的背景跟她透漏一二,保证她自己上赶着就扑上来了,还用得着你傻啦吧唧地去追求她?&rdo;
孙嘉遇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ldo;你就是嫉妒!范淼才不是那种人。&rdo;
罗茜照着他的脚背狠跺一脚,趁他哎呦一声蹦开,她砰的一声摔上门,在里面大声嚷了一句:&ldo;笨蛋!没见过比你更笨得!&rdo;
恰好管理宿舍的老师经过,批评她不爱惜公物。罗茜还嘴硬,连声嚷嚷:&ldo;门坏了我赔钱成吗?&rdo;其实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生这么大的气,或许因为孙嘉遇口口声声说她嫉妒。
&ldo;我嫉妒她?&rdo;罗茜跟自己说,&ldo;一黄毛丫头,毛都没长齐呢,我要嫉妒她,岂不是天大的笑话?&rdo;
孙嘉遇显然没有采纳罗茜的建议,依然锲而不舍、艰苦卓绝地追求着范淼。那会儿男生追求女生的方式还比较淳朴,不过是请吃饭请跳舞请看电影之类的,没有如今花样翻新的手段,最出格的也不过是抱着吉他在女生宿舍楼下唱一夜情歌。
每回见到孙嘉遇,罗茜都忘不了冷嘲热讽几句:&ldo;还在做孝子贤孙伺候着哪?&rdo;&ldo;还没有完成奴隶到将军的转变啊?&rdo;
说急了,孙嘉遇就会回两句:&ldo;你怎么这么热衷毁灭美好的东西?毁灭了别人你感觉很慡吗?&rdo;
罗茜说:&ldo;白痴!傻瓜!再加笨蛋!&rdo;
孙嘉遇便垂下眼睛双手合十,叽里咕噜念了一大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