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所当然,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理所当然?!
李承望被她的眼神吓到,怕怕地后退了一步:“怎,怎么了吗?”
燕梨深吸一口气,压抑下自己打人的冲动,不论当年的事情如何都与他无关,他同样只是个无辜的孩子。
她克制着自己问:“你来找我做什么?为你爹娘求情吗?”
李承望的目光低落下去,他摇了摇头:“我娘说她和我爹都没救了,我应该也没救了,但是如果你心善的话,我两个妹妹或许还有一条生路。”
“所以你就这么贸贸然地来找我?”燕梨讽刺地笑了一声,“真是被宠坏的小孩,脑子里连个成算都没有。”
李承望涨红了脸:“我,我也是打算好好求求你的呀。上次你只是答应了我娘要跟陛下提一句,这几天来刑部那边一点消息都没有,我也是着急嘛!”
“哦?”燕梨似笑非笑的,“你打算怎么求我?”
“我,我两个妹妹都很善良可爱的,连地上的蚂蚁都不忍心踩!她们从小没吃过什么苦,要是被充入教坊司她们真的会受不了的!燕姑娘,求求你了,你可怜可怜她们吧!”李承望一脸诚恳地说道。
“就这?”燕梨轻嗤一声。
“就这”李承望声音低了下来,懊恼道,“我嘴笨,不会说话,但是燕姑娘你要是见过我妹妹你就会知道了,她们真的很好很好,没有人会忍心让这样的小姑娘去教坊司那种地方的!”
“所以呢?教坊司里的女乐有几个不是官宦人家出身?”燕梨勾起一个满怀恶意的笑,“天下可怜人多得是,我为什么非得帮你们?”
李承望怔怔地看着她,忍不住有点委屈:“燕姑娘,我觉得你好讨厌我啊”明明她主动带他过来的时候他还心中窃喜以为这事十拿九稳了,没想到会是这样。
“一个乱臣贼子的儿子,我不应该讨厌吗?”燕梨的声音冷酷无情。
李承望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辩解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颓然垂下头去。
燕梨的心头也升起一股疲惫感。好端端的,她在这里为难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小子有什么意思呢?能解决任何问题吗?
她忽然觉得好累好累,很想去抱一抱顾珩,也让他抱一抱自己。
“你自己想办法回去吧,”燕梨背转过身去不再看他,“让你母亲尽快进宫找我,我有事要和她谈。”
她说完也不去管李承望,径直出了门朝自己的房间疾奔而去,她要回宫!她现在就要看到顾珩!
听到这边闹出的动静燕老爷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这是怎么了?怎么这就要走?还没吃午饭呢!”
“爹爹,”燕梨有些愧疚地对燕老爷道,“我下次再来看你,我现在有急事要去找顾珩,我先回宫了。”
“唉,你这。”燕老爷长叹一口气,挥挥手,“去吧去吧,真是女大不中留呦。”
燕梨伸手抱了抱燕老爷:“改天再回来看您。”
她说完再不耽搁,催着身边宫人快马加鞭地回了宫。
在回去的路上,她一直在想自己到底在等什么。她想要试一试,但是却从没有把这个想法告诉过顾珩,只是给了他一句“不会离开”的含糊的承诺。
这算什么???可那傻小子竟还跟捡了便宜一样高兴地接受了!
除了顾珩,再不会有人这样傻了。
她这样磨磨蹭蹭含含糊糊,皆是因为她为自己想得太多,却为他想得太少。燕梨从前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她孤身一人在这个对女人极不友好的时代,为自己多想一些也是题中应有之意。
可今日见了李承望,她却忽然无法忍受了。
李承望和顾珩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若是仔细观察,还能发现他们眉眼眼间有着三四分的相像。可若是不知内情的人同时见到这两人,却绝不会觉得二人有一丝一毫相似之处。
他们实在是太不一样了,李承望是没有吃过苦的天真无邪小少爷,而顾珩却是被苦难淬炼出的一把利剑。
这利剑伤人,也伤己。
燕梨忍不住想,如果顾珩不是被丢掉,那他现在会不会跟李承望很像呢?有些天真,有些单纯,甚至有些何不食肉糜的傻,一腔意气地想要保护自己的家人。
他可能无法成为身经百战战无不胜的将军,也不能轻而易举地将整个朝堂玩弄于鼓掌之上,他没有那些狠辣的心机谋算,可是每一天都很开心。
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命运就是如此弄人,一个小岔道的偏差,就足以引起天翻地覆的改变。
在李承望享受美食珍馐尚还挑挑拣拣时,顾珩连干硬的面饼都不能吃饱;在李承望绫罗绸缎也只穿一次时,顾珩只能把破烂的衣衫缝了又补;在李承望破了点皮都有一堆人围着嘘寒问暖时,顾珩被管事鞭打也只能靠自己扛过去。
他们明明是亲兄弟,可是人生却如此天差地别。如果不是燕梨的介入,李承望一辈子都会是个锦衣玉食的少爷,而顾珩最终只能成为成王败寇下的一具枯骨。
燕梨承认她是被刺激到了,这样一个活生生的对照组摆在眼前,她无法不为他难过不平,甚至无法控制地迁怒于李承望。
她甚至忍不住迁怒自己——他把所有的真心都交付于她,而她回馈给他的却只有瞻前顾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