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场接一场降下的大雪,漫长而又延绵的冬季已经悄然降临,随着被称为黄金商季的短暂夏季正式宣告结束,小商户们纷纷将车马入库,人员遣散,关闭店门准备围着火炉猫冬,而寻常人家则开始大量囤货,因为谁都知道随着时间的不断推移,生活物资将会变得越来越紧张,物价也会跟着水涨船高。
至于那些贵族世家旗下的商行店铺则迎来了一段利润最丰厚的金牛期,这个时候市场内部由于小商户和新兴贵族的主动退出,身后原本就有军方贵族撑腰世家商行自然一家独大,他们不但会在此时大幅度的提高物价,还会趁机打垮收购一些小的商户。原因无他,在接下来长达十六个月的冬季中,唯一还有能力维持和外界通商的就只有这些人手齐备,财大气粗,并且还有能力和军方通力合作的世家商行。
然而这么一杯香甜诱人的羹汤自然不可能一点不受到来自其他小商户和新兴贵族门阀的觊觎,没有能力那么就多家合作,没有资格那么就主动入股,总之凡是能沾上,哪怕尽是一点大家都会削尖了脑袋往里头挤。毕竟谁都不傻,这种只赚不赔的买卖,几乎没人不乐意做。
几十年发展下来,世家自然也开始感觉到了压力,他们纷纷收紧口袋,不但不再允许小商户和新贵族入小股,而且还开始着力开发更方便快捷的行商通路——走商道。白银时代之初,地球在历经了好几个大寒纪的之后,大体的地质地貌已然被冰盖积雪改变,过去绘制的地图不再有用,而且历经寒纪的许多动物在洗礼之后也开始焕发新生,不但进化出比人类更适应冰雪的生理机能,连带着攻击性也更强。现如今许许多多被冰雪封堵、覆盖的道路,已然成为这些雪原凶兽聚集的老巢,一般人员再想要平安通过几乎成为不可能。
此次由海家牵头,联合四大家族的另外三家傅家、臧家以及陈家便准备借由今年入冬时节再为商行辟出一条新的,而且专供四大家族所有的走商道。
工程浩大,且危险重重,办成了自然是大功一件,即便不是名垂千古自然也要万人敬仰。可办不成就是葬身雪原,全军覆没,别说是尸体了,最后连寸灰能不能找回来可能都成了问题。因此即便报酬再丰,大部分世家公室子弟都还是不愿强出头。
“父亲,你说说这家主老头他是不是疯了?他要辟商道,成就千古功业,对抗那些新起来的暴发户,也不能拿父亲您开刀啊?海家公室少说也有个百十来号人,他们都不干,不愿意去?凭什么就摊派到我们一个小小的旁系头上来?这不是明摆着对我们另眼相待,挤兑我们吗?”金碧辉煌的书房内,一个三十出头、削瘦凤目的男子正在垂头向自己的父亲抱怨。
此次另辟走商道既然是海家牵的头,那么海家就必须得做出表率来,除了出钱出力,更要主动出人充当探路先锋。而身为家主的海龙溪则因为偏袒私心,以及公室子弟间的相互推诿,最终将这个出人的任务下压一级,压去了旁系小家族身上。
“诶……小六不可妄言。”海家盐阜旁支的家主海连升抬手制止了自己么子的抱怨,“这公室家主肯将这样的事交由我们,那就是器重!”咳嗽一声,海连升又复道,“对了自从他们叶家出事儿,你琼姑姑的日子就过的不行了,明天刚好是月夕,就叫她带上她那个儿子回来团聚团聚吧。”
“父亲的意思是……”排行第六的海姓旁系少爷闻言脸上神色微动,看着父亲别有深意的眼神谄笑出声,“不愧是父亲,您此举正是高招哇。”
自从丈夫得罪了自己本家,忧愤病逝,海琼已经有近七年的时间没在和本家海姓打过交到了。现如今乍然接到自己娘家月夕节的请帖顿时有些拿不准主意。但是她娘家势大,她如今早已没了本钱以之相衡,只得忍气吞声,满心忐忑地带着自己的儿子叶琳准备返回娘家。
叶琳虽然不乐意“高攀”盐阜海家,更惧怕此番赴邀必遭羞辱,但一来迫于母亲,二来也是忌惮自己的这位心狠手辣的大舅,因此只得硬着头皮答应前去。
月夕节是白银时代保存下来最完整,也是现如今最隆重,最受重视的节日之一,每每此时家家户户都要团圆聚餐。而聚餐之后便是彻夜的狂欢,因此海东青所在的酒吧自然也会瞄准商机延时通宵营业。由于海东青和酒吧签订的合同尚未到期,即便他现如今恢复了,不傻了,海东青也还得继续去酒吧跳舞,否则就是违约,光是罚金就足够海东青在另外背上一笔巨额债务了。因此月夕这天晚上,身为台柱的海老板自然不能缺席酒吧。
不过说起来,在海琼得知海东青还愿意继续去酒吧跳舞之后,一颗原本就悬着的心反倒更加没法儿放下来了,她思前想后,甚至忍不住将叶琳私下拉到自己房间教育了一番,怕的就是海东青聪明了,心也就跟着野了。
琉璃街上最出名的销金窝,来往出入的都是西月山谷里最有权势的贵族世家,而海东青又正是有资本的时候,如今如此爽快地答应她继续去酒吧跳,就难保不是存了什么别的心思。
“儿子啊,对于这个阿青你可得看紧喽,否则他现在聪明了,就难保他还愿意继续留在我们这个穷庙。我看他答应我继续去酒吧答应的这么快,可别是存了什么傍大款的心思啊!”
“妈——你别瞎说!”叶琳只觉得自己这位老妈就是没事爱胡想然后跟着瞎操心,“您就放心吧,阿青就不是那种见利忘义的人。”
“什么不是那种人的!你呀你呀,你可真是被那个什么阿青灌了*汤了!”海琼看着自己无条件信任海东青的傻儿子气不打一处来,“我就问问你,过去你说他是个傻子,对傻子动手不道德,要等他好了。可现在呢?他好了吧,不照样还是不肯让你上他的床?”要说起来叶琳在某些方面也是特别有操守的,他执着地相信海东青终有一天能恢复,也执拗地坚持在海东青恢复清醒之前,和他真正互换心意之前绝不越雷池一步。
“妈!我早就跟你说了,阿青和我不是您想的那种关系。我……我……”叶琳说着说着突然脸就腾地一下红了起来,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今天我就实话告诉您吧!阿青这是怕我吃亏,让我好好想清楚,自己喜欢的究竟是现在这个他,还是过去那个他。”
“什么?什么?怕你吃亏!?”海琼脸色一变,“儿子这种玩笑可开不得啊!你老实告诉妈,你和阿青究竟是怎么想的。”
“妈!您老这不都对外头说了吗?阿青是我们家的上门女婿,入赘来着?”叶琳说完之后突然一阵脸红害羞,继而便找了个借口就溜出了房间。
而直到叶琳离开,海琼才气的一手掀翻了炕上的一张矮桌,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地颤抖着手指指着自己儿子远去的背影破口大骂,“个没出息的东西!你这是要活活气死我啊!老叶啊,老叶啊,你说我和你怎么就会生出这么个不争气的儿子来啊!”
月夕节当天下午,叶琳老大不情愿地将海东青亲自送去了酒吧,然后才施施然地跟着母亲坐上了海家派来接他们母子的车。
酒吧里人山人海,海东青照例排在最后一个压轴,虽然登台时间靠后,但耐不住已经恢复神智了的海东青人气高涨,虽然是候场,但此时此刻海东青所在的独立更衣室里依然摆满了各色鲜花。鲜花,要知道在这个许多人连饭都吃不饱的时代里,可算是个顶级奢侈的玩物。
“喲!海老板您在呢,我们五爷在外头有请。”
突然海东青更衣室的门被人毫不客气的敲响了,海东青回头一看,门口来人竟是熟脸,正是上次陪着黄五爷一块过来嚣张,结果被傅御强吓尿了裤子的胖子。
“五爷?”海东青勾唇一笑,他本就是天生的妖孽相,如今这刻意放开了的妖娆一笑,顷刻间便让这个浑身肥油的胖子七魂去了其六,“是臧家五爷呀?还是傅家五爷?是炎黄商盟的韩五爷,还是通达总会的芈五爷?”
“都不是,是我们大名鼎鼎的瑞兴商会的黄五爷。”胖子挺直了腰杆,扯虎皮假虎威。
扑哧一声海东青肆无忌惮地大声发笑,笑够了又忍不住蹙起眉头咳嗽了两声,哼了一声道,“黄五爷?瑞兴商会?没听说过。”
“你!”胖子心知自己被羞辱了,顿时跳了脚,可还没真的撂上一句狠话,脑袋里不知怎地又突然记起傅御强那张混世魔王的脸,顿时气焰消了一般,咳嗽一声,缓释尴尬,“那什么,我说海老板您别贵人多忘事啊!就我们黄五爷,您前些日子不还见过?”
“见过?”海东青装模作样,皱着眉头仿佛想不起来。
胖子又凑近一步,嗅着海东青扫在手臂边上的发丝馨香,咽了咽口水,“就是,就是那天不是警备区的傅长官也在来着。”
“噢!”海东青若有所思,“我想起来了,就是那天欺负我神志不清,动手打人闹事的那位。”
“诶对了,对了……嘎……不对,不对……”胖子一激动,嘴快差点说错话,他抽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然后满脸堆笑地道,“那就是误会,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