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妈妈只低着头纳鞋底,最后看着他走了,站起来,“大姐,您试试这鞋子,合不合脚。”
彭大奶奶勉强笑了笑,接过来,“不用试都知道一定合脚,你做事儿能干又仔细,差不了的。”
鲁妈妈只让她试试,“您就试试吧,我也是难得了,给您做半辈子鞋子了,今儿才得了您一句夸。”
彭大奶奶抬眼看她两鬓,已经见霜了,年轻时候的泼辣,隐约在眉宇之间的褶皱之中,痕迹浅浅。
轻轻的踩进去鞋子,合脚,当然合脚了。
她那时候仗着自己是大奶奶,没少磋磨人,鲁妈妈就是再大的能耐,也得忍着,洗衣服做鞋子做衣服,一样都落不下来,大奶奶要你做什么,你没有不做的道理。
什么叫妾啊?
伺候得了丈夫,还得伺候得了主妇,这才是妾。
这么一做,就是大半辈子,一辈子就快过完了,彭大奶奶想好了,她离婚。
鲁妈妈看她穿得好,深深的看了一眼那鞋子,最后一双了,拎起来那一双小鞋子,对着西爱招手,“给你的。”
跟西爱在小厨房里面,半掩阖起来的门,上面带着年节褪色的红对联,阳光顺着木头的纹理在沟壑里面填充,阴暗腐朽慢慢退散。
鲁妈妈看着西爱踩在脚底上,来回的转圈圈,笑着问她,“合脚吗?”
“合脚,只做大一点才好,不然大妈说明年儿就穿不上了。”
“没事儿,咱们西爱穿鞋子,总不能一直不合脚。”年头儿这样,鞋子从来是做大一些的,不然只穿当年一个季节,过后明年就不能穿了,西爱的鞋子,向来是大一点儿,所以你看她脚腕上,总是带着两根绳子,就是怕鞋子大了掉下来的。
有两根绳子,给脚腕绑起来,鞋子就不会掉。
西爱头晃了晃,得意,有人捧着不好吗?
“您这话儿说的在理,赶明儿跟我大妈也说说,我以后大姑娘了,再不能老穿大鞋子了。”
“唉,好——”说完,鲁妈妈便走神了。
抬手摸了摸西爱的脑袋,她看着这孩子长大,看着这孩子每天作妖,看着她隔三差五的挨打,可是院子里有这么一个孩子,真好。
几分不舍,几分坦然。
“去吧,玩儿去吧,以后可不兴欺负人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