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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第2页）

一

张良万没料到这一天来得这样快。

距离他提醒韩信&ldo;飞鸟尽，良弓藏&rdo;才过去两年多，大大小小的功臣分封全部完毕也才过去一年，位高权重的楚王就被贬为了淮阴侯。

张良当即乘车到了陈丞相的府上。

&ldo;你为什么要给今上出这种主意？！韩信他已经把钟离昧杀了，也在云梦泽跪迎了，你明明知道……&rdo;

&ldo;不是我要出这种主意，是今上要我出这样的主意。&rdo;陈平打断道，一双桃花眼觑住张良，&ldo;留侯一向目光如炬，对局势洞若观火，怎么现在对平一个小小的计策倒看不穿了呢？&rdo;

张良哑然。

陈平叹息，忽然软了语调，颇有点推心置腹的意味道：&ldo;子房，你急流勇退，都一年多称病不理政事了。怎地现在对这件事这么上心，还问罪到我这里来了？&rdo;

张良沉默。

他这一年来一直对外宣称从赤松子游，道是要辟谷修道。他也确实大部分时日都呆在山林里，赏景静坐，心境一直十分平和。如果不是楚王时时来拜访，张良自己都要以为自己要成仙了。孰料刚听的韩信被擒的消息时，他又惊又怒，一时间把手上的杯子都摔了，一门心思都在那人的处境如何上，竟全然不知自己的反常。

刚想反思一下自己，眼前就浮现这一年多来两人相处的情境。韩信双手沾着皂荚，细细搓揉着他的头发；夏日里两人踏溪水前行，年近而立和不惑的两个男人竟像孩童似的互相泼水戏耍；冬夜里他窝在这比自己小十岁的男人怀里，全身都温暖的熨帖。

好像自己和韩信呆在一起的时日里，自己一直都在反常。

心脏头一回不受控制的突突跳起来，似乎有什么隐秘的带着禁忌的答案就要呼之欲出。

陈平看着面前面色几变的张良，虽是有心提点，却也不禁有点黯然道：&ldo;子房，从前今上还是汉王时对你诸多顺从。汉王中箭重伤卧床，你说要他起来巡视定军心，汉王发着高热也爬了起来。后来定都城，左右大臣皆言定洛阳。娄敬去说定关中，今上不听，你去说，今上当日就摆驾关中。&rdo;

&ldo;如此君臣情意，多少人想要，偏偏留不住仙人一样的你。那韩信到底做了什么，把你都拽到了这凡世？&rdo;

&ldo;子房，你想过吗？&rdo;

二．

张良一路坐着马车来到淮阴侯府上。

韩信起先并不知晓这件事，还是门房来报他才连忙赶了出来。韩信赶过来的时候，张良正准备掀开帘子下马车，他似乎心有所感，手上还拽着帘子的一角，头就忽然间抬了起来，正正对上望过来的韩信的视线。

那一刻两人脸上都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却几乎同时听见了那于心内深处&ldo;嗡&rdo;的一声悄无声息的暗鸣。张良还在恍然，而韩信已经反应过来，脸上几乎是不由自主地露出温柔的神色来，连嗓音也在低沉中放柔了：&ldo;子房，你来了。&rdo;

这是张良第一次登韩信的门，却不是他从前那个楚王的住处，而是一转眼降为的淮阴侯。王和侯的差别还是挺大的，虽说张良从不在意这些，但并不代表他不知晓，起码府邸的规格就相差不少。

&ldo;本来我想去你那里的，没想到你先过来了。&rdo;韩信的脸上是显而易见的喜悦，&ldo;你来也好，我本打算去给你送礼，如今你亲自上门来看也不错。&rdo;

张良难得的没有多说，他心里藏着事，便有些心不在焉，目光散漫的在周围忙忙碌碌的仆从身上游走。许是刚搬来这里不久，韩信从前府邸里的很多东西才拿进来，庭院里显得有些杂乱无章。

韩信没有留意到张良的状态。他今天实在是太高兴了，今上下令让淮阴侯和留侯共修兵书，这意味着他们可以名正言顺的在一起待很长的时日，拖一拖兴许就是一年半载。这旨意下来的时候，这么长时日以来韩信头一次觉得，刘邦办事还是可以的。虽然这想法只维持了极短的时间。

韩信领着张良进了他的书阁。

屋内与院子里大不相同，旁边的架子上码着整整齐齐的竹简，桌子当中用布盖着一样东西。

&ldo;本打算去你那儿的时候捎上的，现在你来了，&rdo;韩信在桌子前站定，看着张良笑道，&ldo;掀开看看。&rdo;

张良掀起那块布。

桌上是一个方正的棋盘，是弈的纵横方格，却在中间留了几行没画。两边各六枚棋子，五散一枭，双方都摆了个简单的阵列。

&ldo;这是？&rdo;张良有些讶异道。

&ldo;我记得以前你跟我提过，说是想采六博和弈之长创一个新的棋法。我改了六博的投箸，枭和散各有走法，散一次一格，枭一次两格，散不能后退，枭却随意。若是散过了这条界限，便可以同枭一样走两格。&rdo;韩信道，&ldo;我暂时就想到这些，想着和你一同完善它。不知道这份儿礼，你可高兴？&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