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默:“……你有毛病。”
“老刘跟我说,你这两天拼命一样地练……”沈凌风坐起身,让许默躺平,盖住他上半身,抓起薄毯放在许默两条小腿上,双手并用使劲:“肯努力是好事。”
那语气就像沈凌风在学校里,评价学生作业,刻板而严肃。
学生们一动不动,乖乖接受老师教育,许默却不同,他烦躁地掀了被子,很不耐烦:“你叭叭叭叭个没完了吧。”
沈凌风无奈,看他一眼,耸了耸肩膀:“我是站在医生角度来说,凡事不能操之过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的腿毕竟太久没活动,得循序渐进着来。”
许默头疼:“别说了。”
“哦…”沈凌风还想再叨两句,看许默捞起枕头使劲蒙住耳朵,哭笑不得,被迫闭上嘴,强忍住叨叨他的欲望。
说来也奇怪,以前对蒋铭轩,也没有叨叨他的想法,但凡对方哪里不够养生不够健康,沈医生也只提醒两句,但一对上许默,恨不得叭叭叭叭得许默能背下来。
他叹口气,不说话了,安静地给他揉腿。
许默躺在床上,睁眼看天花板,沈医生手法到位,将痉挛的神经揉得舒缓,没那么抽抽了,许默拉低眼帘看他。
黑夜里,只依稀能看到他面容,没那么清晰,却莫名能察觉到沈凌风望向他时,炙热的目光,沈医生还是没忍住,多唠叨两句:“你能感到疼,说明腿部知觉神经都在慢慢恢复。”
“许默,”他又一次说,“你会好起来的。”
伤痕也好,得失也罢,惨烈的车祸,无奈的真相,终将化为过去的只言片语,人们的生活总要继续,只有让流逝的岁月来抹平疤痕,逝去的人不再回来,唯独活下去,方能拨云见日。
“沈凌风…”许默张了张嘴,讷讷低言:“你恨我吗?”
沈凌风惊讶,双掌并用轻拍他小腿,俯身问:“恨你什么?”
“我…我害死她…妈妈…她——”
她那么好,如果没有我……她也不会……许默想说,想忏悔,想道歉,想恳求冥冥之中天意的原谅,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喉头嘶哑,仿佛早已声嘶力竭。
“她会的。”沈凌风放开他,侧身躺回被窝里,搂紧了浑身不受控制打颤的许默。
原来这才是他的心结,沈凌风恍然察觉,是楚婉君。
唯独已逝者,是永不可弥补的遗憾。
楚婉君离世后,直到今时今日,许默也不敢去她坟前,祭拜扫墓探望,他不敢,葬礼那天,他在很远的地方,遥遥地望着,受愧疚与后悔煎熬,药石罔效。
沈凌风轻拍他后背:“许默,我见过她的次数不多,但我能看出,她很爱你。甚至你外公,你离开后,他对我说,这么多年,他早已将你视为血缘至亲。他说那年楚婉君将你带回楚家的时候,他是不同意的。”
大族世家,向来比寻常人家更看重血缘,有无亲情倒不重要,血缘与财产挂钩。楚秉均膝下两个女儿,注定要继承楚家家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