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素贞一愣,不由得展开一个意味深长地笑容来:&ldo;古人云:&lso;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rso;诚不我欺。给小花儿读了一个月的诗,如今公主开口便是歌诗了。&rdo;她笑吟吟地放下了手里的卷宗:&ldo;按理说这军需庶务应是太子接了才是,但一则眼下他痴迷火器,二则他之前于军务上显了眼,三则张兄陪着宋先生到宣大一线做火器布防无暇抽身,我只好是&lso;舅哥有事,妹夫服其劳&rso;。再说,前次解围之事竟让皇上有了心结,我来出出风头,才好把太子前次的风光压下去。&rdo;
天香虽是知道她有道理,却不以为然:&ldo;这风头不合你出,纵然张绍民没空,让那乌鸦嘴挑头出了便是。反正左右不过算算账、征征粮。&rdo;
冯素贞颇不赞同地摇摇头:&ldo;军需之事,岂是算算账那般简单啊。&rdo;她在天香对面落座,&ldo;不止是怀来一处的卫所需要过冬的粮糙,宣大乃是前线,前阵子又调兵遣将,增添了不少驻军。兵多粮少,军需更是紧缺,仅在怀来一地征用,怎生过得冬?我先头有次恰巧碰到顾承恩派了钱粮官来与单世武借粮,结果是两人一同诉苦,各自为难。&rdo;
虽是前世风平浪静没打过大仗,但天香毕竟主政过的,经冯素贞一点就通了:战已宣了,仗是打了,但父皇心思却始终不在这上头,近日王公公传来的消息,说是京里已经低调地开始了对修建接仙台的筹备事宜,只是因着缺人缺钱,进度并不快。
宣大一线原来只是防线,各管各的不相干。但眼下全线备战,需要由顾承恩一人调动,各地粮糙都吃紧,领军将官若是都有私心,难免需要有人总领军需,从中转圜。虽然顾承恩曾经总管宣大一线,但战事熄火两年之后再起,两年的时光地方官换了,地方上的商人也小有了积蓄,各自都是满肚子的小九九,京里又有一个伸手要钱的皇帝,若没有人挑头,此事实在是难以推动。
张绍民虽是八府巡按,但只管着京畿之地,对这一线的军政大事插不了手,李兆廷就更别提了,小小的礼部官员,根本挨不上边。但冯绍民不同,虽然资历尚浅,但他是皇帝的女婿,货真价实的皇亲国戚,面子要大得多,无论是保定府还是太原府都得承他的面子。
虽是想通了,但此事涉及太广,天香仍是不放心:&ldo;你从前没做过这些事情,短短几日,怎么上得了手?&rdo;
冯素贞胸有成竹地一笑:&ldo;公主,莫不是忘了为夫乃是个聪明的状元?&rdo;
哎呀呀,这厮脸皮越来越厚了,天香不由得磨了磨牙根,甩着皮尺哂道:&ldo;你聪明在读书写文章上,这些实务你何曾做过?&rdo;
冯素贞仍是笑吟吟道:&ldo;公主可莫要小瞧了读书。正所谓:前事不忘,后事之师。若想知道甚么自己未知之事,便去读书,书中自有解答,&rdo;一番调侃之后,她敛容正色道,&ldo;更何况,我确是没有做过这实务的经验,但我未必没有做此事的能力。我亲力去做了,这能力自然就显现出来了。&rdo;
天香省得冯素贞这自信从何而来:冯少卿是妙州太守,虽则他一意藏拙,但关乎民生的政务总是不少的,作为京畿大州,钱粮往来、农商课税自是不少,冯素贞自小是看多了这些财务腾挪之道的。但她仍是啐了声,将手里什么物什照着冯素贞打了过去:&ldo;呸,就知道油嘴滑舌,若是变成了那纸上谈兵的赵括,岂不是丢我的脸?&rdo;话虽如此,看着冯素贞的眼神中却多了几分欣然。
冯素贞笑眼弯弯,轻轻松松地接住了天香的暗器,扭头望着天香随口答道:&ldo;我怎会丢你的脸?&rdo;
两人的眸子俱是闪亮,四目交接时,竟都一起失了神,有些不自然地转过了脸。
天香局促地抿了抿唇,接了话茬道:&ldo;既然你想得这么多了,还是得名正言顺才是,虽然眼下父皇惦记着把哥哥圈在这怀来,但你我却不是不能动的。你若真是有心要做成这事。我回头托人递个折子过去,给你正正名分,亲往保定府和太原府促成此事。也让父皇从长生不老的梦里清醒清醒,开眼看看这江山社稷,岂是那欲仙老杂毛一人能左右的!&rdo;
&ldo;话说回来,太子就这样被困在怀来,你当真不急着回京么?&rdo;冯素贞走近她身旁,问道,&ldo;毕竟贼在朝中,怕是会影响太子之位。&rdo;
天香自信满满:&ldo;你放心,立太子这回事,外朝比内宫要更为在意。名不正言不顺,欲仙那个老杂毛跳得再高也没用。&rdo;
冯素贞看着她的模样,一时竟岔开了思路。这些时日的相处,天香时而古灵精怪,时而娇憨可人,却总是不经意地表现出与平日不同的通透来。同是女子,难免有相较之心,平心而论,冯素贞不得不承认,若是将从前那个不沾烟火气儿的自己和此刻的天香相比较,还是天香更为可爱些。
冯素贞回过神来,看到天香正在自己眼前晃着手。她笑眯眯地轻轻压住了天香的皓腕,翻出自己的手掌来,手心处,那方才被天香当做花绳翻得有些变形的皮尺显得有些可怜:&ldo;天凉了,既然将官们需要棉衣过冬,想是公主也确是要添置些厚衣裳了‐‐&rdo;
天香这才想起来自己方才把这东西当做暗器打向了冯素贞,同时也想起了自己方才兴冲冲地所为何事,连忙接话道:&ldo;是啊是啊,若是伤寒了可不是玩笑的。&rdo;
冯素贞低头端详着天香圆润的小脸,见她眼巴巴地仰着头,一双灵动的眼湿漉漉的,宛若懵懂的小动物般,不由得笑了笑:&ldo;仿佛过了半年,公主丰腴了些,个子也长高了些。&rdo;
这可不对了。
天香捏着自己的脸急道:&ldo;哪有?!这是虚胖!看着有肉,其实都是松的!&rdo;
冯素贞仍是笑,伸手捏了捏天香的脸颊:&ldo;嗯,着实松软‐‐&rdo;她力气不重,略带薄茧的手指在如脂如玉的脸颊上摩挲了一刻便收了回去,袖在了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