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人生真的有那一刻会忽然光芒万丈,袁培英和袁培正觉得,今日就是了。
饶是局面紧张刺激,事态无常多变,但见兄弟友人老神在在了然于心的淡定模样,两人不由倍感欣慰,且第一次切身体会到以己之长为朋友指点迷津的人生意义。
但也有未经袁家兄弟指点迷津,尚处于迷茫状态的人,比如胡洪,期间,他悄悄看了未婚妻几眼,但见卢芜薇也面露思索,他只管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往常小聚,卢照晋作为年纪最长,习惯主持,但今日,他显然被挤到了一边。
初云县主刚刚落座,手里的扇子便敲了丈夫萧弈一下,似嗔似怨:“你瞧,我早说了,表姐夫开朗好交游,纵是表姐常埋北山,也架不住表姐夫的盛情,连日来都与他出游耍玩,好不自在。偏是你,成婚日久便不用心了,整日埋头公务,片刻不得闲。”
说着,初云县主举扇掩面,轻笑一声:“论出力做事,你哪比得上表姐夫,他尚且能带着表姐出来耍玩,你就不能?”
“咳。”袁培英清了清嗓,若眼下还是他们自己兄弟寻常小聚,他已跳起来了。
话已经不能更明显了吧?
萧弈和初云县主成婚,做了桓王的女婿,立马就任兵部员外郎加知制诰。
员外郎这六品官自然不稀奇,可二十六司加起来几十个员外郎,加知制诰的却没几个。
所谓知制诰,无非就是替圣人起草诏书,仅是东西二台之内,就已经有好些以制诏为本职的职官和使职。
然而,帝心似海,就喜欢临时给一些职官加上些他们原没有的职责,甚至临时设置新的使职来分权,以至于朝中官职品级都成了次要,是否亲近天颜才是主要。
这也是为什么靖安长公主的地位高不可攀,牢不可破。
作为伴随圣人走过艰苦童年,一路陪他登上王位的亲姐,靖安长公主才是名副其实的王背后的女人,只是近年来这位霸道公主非常低调,非盛事不出北山。
此外,这当中还有一处微妙。
自三省六部成立后,便与九寺五监有了职能重合。
经过历朝变革磨合,便形成了三省六部主管行政,九寺五监负责实务的关系。
好比太仆寺和兵部驾部司都涉及畜牧,前者是实实在在养马喂马,后者更多是掌籍,记录马匹种类数量之类。
一个是做事的,一个是管做事的。
这也类似朝中为官之道——有品有禄,亲近天颜,无实务可操,却事事可管,那这个位置就很高级,很清要,很抢手!
不过,二者也会因为特殊情况相辅相成。
好比大理寺与刑部,就曾因之前的白水河一案临时协调人员职能。
所以,总结一下初云县主这番话,涵盖两个重点。
其一,萧弈做了桓王的女婿,成了皇亲国戚,便一跃成为御前红人,制诏业的新宠,可谢原成了北山女婿,还在原来的位置。
其二,萧弈之职,清要程度更胜谢原。
开口就这么尖锐,今日怕是不会好了。
其他人都听出端倪,谢原不可能毫无察觉,但他神色如常,甚至温和带笑的冲萧弈搭手作拜:“说起来,还未祝贺世子高升之喜,恭喜。”
萧弈笑了笑,对谢原的话很是受用:“谢兄哪里的话,谢兄才是文武双全,名气远播。”
“你们两个,今日是来比你们谁更会吹捧的不成?”初云县主轻笑着插话,目光落在岁安身上:“都叫表姐夫冷落了表姐呢。”
岁安被点名,眼神从谢原身上转向她,淡淡一笑:“怎么会。”
分明还是柔声,但语气变了。
初云县主竟有些兴奋,正色道:“怎么不会?听说你往日在北山,都是花草为伍,禽兽作伴,现在好不容易嫁出来,也会像个寻常贵女一般出游交际,当然要尽兴啊。”
岁安眼神忽垂,瞄了一眼被谢原握着的手。
他握着她的力道加重了几分。
不等岁安开口,谢原竟沉笑一声:“说得对,难得聚首,应当尽兴。干坐无益,郡主与世子来之前,我们正在游戏,不知二位可有雅兴来耍玩两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