鳞片,骨架,眼睛,还有那宛如心脏一般驻立在海面的山丘,让她有了一种进入某种尸骸内部的感觉。
“这是芥子空间,小世界。曾经有某位沟通天地的大能,用一句巨大的尸骸炼制了这个独立的空间。”渡朔抬头张望着无边无际的海面,“真是厉害,不知道是哪位炼器大能的手笔。”
“龙,这是龙骨,红龙的骸骨。”大头鱼人哆哆嗦嗦地说着,
满腔热血,激情洋溢地跟进来的两位水族,被此地真龙遗留下来的气息吓得互相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咱们这就叫龙骨湾,一直有一个传说,此地是万余年前,神兽红龙埋骨之地。”多目尖尖的牙齿同样不停打颤,“可以一直也没有人见过那位大人的骸骨,原来在这儿啊。”
“红龙大人就是青龙大人的生母。”生长在当地的大头鱼人和袁香儿补充,“不过听说青龙大人孵化的时候,红龙大人已经死去多时了。”
“我父亲也有这样一个小世界。”南河站在袁香儿身边轻声对她说。
那是一个晶莹剔透的芥子空间,没有任何危险和敌人,刚出生的幼狼可以肆无忌惮地在那银世界玉乾坤中嬉戏玩耍,直至稍微长大。
“这是为了让你们更安全的长大,父亲特意请朋友帮忙炼制的呢。”父亲曾经梳理着小狼的毛发这样说过。
南河的幼年时期便是在那一片安逸的银白中渡过。以至于后来,在那些最艰苦的岁月里,他时常喜欢藏身在冰天雪地的雪山间居住,独自舔着毛发回忆幼年时的那一份温暖。
船行悠悠,划过清透如镜的水面,令人分不清水天之间的界限。
深海之下,一群人鱼贴着铺满彩色鳞片的海底摇曳而过,龙山像是浮在水中一颗心脏,生机勃勃地驻立在光洁的海面上。远方偶有巨大而古怪的水妖露出庞大的脊背,在海面一涌而过。
那位在万年前就死去的母亲,是否也是为了这样的原因,才将自己的遗骸炼制成了这样的一个守护着后代的空间。
回身看时,他们来时身后那道拱门已经渐渐开始消散,变得虚无不见。
前途叵测,后无退路。
“你们水族天生害怕龙族,还是先退到外面等我们?现在再不出去恐怕就一时出不去了。”袁香儿劝那俩位看起来威猛雄壮,实则从进来起就抱在一起哆嗦个不停的水妖。
“没事的,阿香,光是进来这么一趟,回去也够我吹嘘好久了。你大概不知道,我的天赋能力是远遁,可以在危险的时候随机传送到远方。所以我是不要紧的。”大头鱼人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我可以指定的传送地只有龙骨湾,别的地方完全随机,也不能带别人一起跑路。”
原来就是有这样的天赋能力,所以他才那样身家富裕,并且总能找来千奇百怪的食材。
“那多目呢?你的天赋能力也是可以逃跑吗?”
“并没有,嘿嘿,我的能力是视幻和假死。”多目笑着眯起十几只眼睛,“是让人曾经的记忆浮现在空中,以及必要的时候能够变出石头假死过去。不好意思啊,阿香,我们俩都不是战斗系的水族。”
大头鱼人人高马大,多目满身尖锐的鱼鳍,擅长的技能却是逃逸和假死,喜欢做的事是卖萌和凑热闹。
袁香儿哈哈哈地笑了。
笑声未逝,船只缓缓前行,平静的海面骤然掀起一个巨浪,大浪将鱼骨小船抛上浪尖,一只漆黑的身影慢慢从海面之下浮现出来。
八头八臂,浑身漆黑,口喷烟雾,手里持着各色宝器,他的眼眶中没有瞳孔,只有盲目的苍白。
“擅闯者死!”水妖低沉呆滞的声音响起,举着手中的雷公锤高高鱼跃出海面,向着骨船扑来。
“我们是来拜访青龙的,龙门开的位置时间都是她亲口告知的。”袁香儿大声向他解释。
“擅闯者死!”
那只水妖目光呆滞,毫无反应,只会机械地一再重复这句话,并气势汹汹龇牙咧嘴向着骨船扑来。
南河第一时间迎上前去,三拳两腿,干净利落地将那巨大的黑影撕成两半。
“什么嘛,看起来那么吓人,其实一点都不厉害啊。”乌圆从望斗上伸出脑袋,松了一口气。
“还没有结束。”南河回甲板,转身看向身后。那漂浮在水面上的两块尸体很快痉挛似的抖动着,再度慢慢站起身起来,此刻黑色的海妖一分为二,变为两只四头四臂的妖魔,白茫一片的眼中有了瞳孔,依旧神色呆滞地看着南河。
“他不是生灵,是一种炼制出来的法器,是炼制这个空间的大能用来守护此地的傀儡。”渡朔提醒道。
龙山的洞穴内,
少女趴在沉睡的巨龙头顶上,陷入柔软的鬓毛间,有些昏昏欲睡。
洞穴外的山坡上不知道什么时候长满了成片成片开着蓝紫色小花的植物,那些颀长秀丽的紫色细碎花朵在月夜下散发出淡淡的清香,令人放松而舒适。
青龙在一片细密朦胧的香味中想起了当年那个卷着袖子站在花丛中的男人。
“阿时,阿时,弄这些泥巴做什么?”
当时的她提着自己的裙摆,穿过还只有小小一簇的紫色花丛,飞奔到阿时身前,挽着他的手臂和他撒娇。
她寿命过于漫长,在漫长的岁月流逝的太多重要的事物,以至于值得珍惜的东西也渐渐变得虚无。她没有亲人,即便连朋友也只留下了一只和她一样的大头鱼和一只茕茕孑立的独脚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