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普子被兰花的话打动了,他只以为自己有苦衷、有难言的痛苦,没想到兰花也有那么多的痛苦。他救兰花,并没有想到要和她结婚,他的爱分给了文绢,一个和兰花有着大致相同遭遇的女孩。文绢死了,他的心差不多也死了,他的爱还在养伤,没有一点复活的希望,所以,他只把兰花当成了自己的朋友、知己,一块共过患难的苦命人。他让兰花留在陈家大院,留在自己的身边,他是希望在大伙的鼓舞下,使她逐步的忘记过去,谁曾想到兰花却爱上了自己。他不愿伤害她,他打断了兰花的话,双手抚住兰花的肩头,他说:&ldo;容我考虑,给我一段时间,好吗!&rdo;
兰花注视着他,失望地摆了摆头,她说:&ldo;老爷,可别冷了我的心!&rdo;
下午,船泊宜昌,他们从船上下来,找了一家稍好的客栈投宿。
他们在宜昌住了两天,三仔和罗塔子陪着兰花去街上买了几件衣服,打听了去双店镇的路径。宜昌正在打仗,共产党的军队和国民党的军队在郊外闹得火热,城里乱轰轰的。住店的客人告诉他们,南边暴动,共产党占了不少的地方,搞农会,打土豪劣绅,分有钱人的田土。共产党不仅在南边打,也打到长江北岸来了,张国焘、徐向前的部队就住在城外。过往客人只要能有钱就要抓去枪毙。
听了客人的传言,兰花说:&ldo;我们去的地方说不定被共产党占领了,你带了那么多钱,又有枪,他们会杀了你的,干脆回山里吧!&rdo;
小普子不同意,他说:&ldo;出趟山不容易,眼看就到双店了,就要和小贵子见面了,放弃了可惜。再说共产党非象流言讲的那么可怕,在广州的时候我接触过,他们也是讲道理的。他们要钱,给他们,要枪也给他们,只可能见到小贵子,什么都给完也无所谓。&rdo;
话虽如此说,可小普子心里依然忐忑不安。他想。都那么些年头过去了,如今的共产党会不会是焦二郎时候的样子。他们果真要钱要枪又要命咋办。不过,回山是断不可以的。且不说三仔罗塔子嫌他胆小,就是回到陈家大院,众乡亲瞧不起他。到了眼皮子底下,居然吓怕了,走回头路,还算什么老爷。他打定了主意,非去双店不可。
他叫三仔去雇了两乘轿子,兰花带着来福坐一乘走前面,他则改扮成商人坐一乘走后面。他盘算,如果遇上共产党,就推说是去张下看望亲戚的。他对三仔和罗塔子做了吩咐,便带着大家上路了。
23
他们清晨起程,出了宜昌,沿小河古道西行。中午时分,平原上逐渐降起了一些小的山坡,轿夫不愿再往前走。他们告诉小普子,已接近共产党出入的地方了。小普子也不勉强,付了钱,打发了他们。
他们步行了一段路,在一小镇上草草地吃了午饭。小普子四处打听了到双店的路,人们告诉他:还远着咧,至少也有百来十里。
小镇上有不少的马和驴子,都是供过往客商乘骑的。小普子讨了一挂马车,驾车的是个五十来岁的老汉。车上,小普子问他:&ldo;西边常闹共匪吗?&rdo;
&ldo;什么共匪,快不要乱说,拿西边的人听了会杀头的。老你,你们打哪儿来呀!&rdo;
&ldo;山里边。&rdo;小普子答道。
&ldo;难怪共匪共匪的,我们山外边的人可不称共匪。他们叫共产党,是好人啦。这不,前年打财主,分了我这挂马车,还有田土呐。听说过贺胡子吗?贺龙啦,在南边可凶了,两把菜刀起家,都杀了好多的地主老爷,如今连西边也是他们的队伍了。嘘,农会呀,穷苦人当家作主。老爷,你不是穷苦人吧!&rdo;
小普子说:&ldo;家有三分地、半亩田。&rdo;
&ldo;不对,你在讲假话,看你们的打扮就不象是寻常人家。受苦人哪象你们,穿着绸缎,带着保镖,出门乘大车。不过,不要担心,我有路条,到西边东边都行,只是有人问你们呢,最好说是由东边搬家到西边的读书人。西边的人要东财主老老,但打从东边过去的他们不杀,他们管那叫投奔革命。老爷投奔革命,他们欢迎啦!&rdo;
听了老汉的话,小普子惶惑的心安定了话多。他问老汉:&ldo;大伯,你们现在归共产党管还是归国民政府管?&rdo;
&ldo;当然是共产党啦,农会是我们官府,当官的都是穷人。老爷,农会才真正的好。不过,唉,说不准,兵慌马乱,今天是农会,明天可能又是地主老爷打回来了。要是天下太平,都是共产党领导,我们也就不愁了。&rdo;
他们一边摆谈一边赶路。老汉十分健谈,从他嘴里小普子知道了他的家庭情况,对共产党和农会也有了不少的了解。焦二郎没说假话,共产党是佃人的队伍,专打有钱人。可是,小贵子有钱,小贵子怎样呢,会不会被他们杀了?自己也是有钱人,他们会打进大巴山吗?要是他们进了山,到了黄家坝,自己不是也要被杀头?那大院,那土地,不是都要被瓜分?想到这里,他又有些嫉恨共产党了。不过,正如小镇上的人们告诉他的那样:&ldo;远着哩!&rdo;天下的事也不是尽如人意的,车到山前必有路吧!
马车开始在狭窄的官道上行驶,两旁植满了高大的桉树和杨树。树叶虽说不十分的繁茂,可也浓绿浓绿的,遮住了光线,使地面显得森森的,有此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