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盈袖的气势骇人,陆瑞兰禁不住退了几步,心头狂跳,竟然无法当盈袖的话只是说说而已。
她真的会下手吗?
陆瑞兰咬了咬牙,转身昂然拂袖离去,连一句告辞都没有说。
离开谢家大宅,陆瑞兰上了自己的大车,想到已经被送到刑部去的牛婆子,眼睛闪了闪,吩咐赶车的车夫:“去丞相阁,找五爷。”
东元国的丞相阁皇宫前面不远处的一条巷子里,没有什么军士侍卫,跟谢家大宅的防卫森严简直是天差地别。
陆瑞兰本来就是京城人士,出身五相世家。
丞相阁这边的人大部分都认识她,见她来了,也没有多问,指点她去了谢东篱的谢相阁。
“五弟。”陆瑞兰一进谢相阁,就对谢东篱道:“大嫂今日来,是有件事要求五弟,希望你不看僧面看佛面,将我那可怜的老奴放出来。她是老背晦了,今儿对着五弟妹说了些不该说的话,我回去就会收拾她,一点会给五弟妹一个交代。但是五弟妹不分青红皂白,将人送到刑部去了,要治她一个犯上不敬之罪。可怜我那老奴已经是快六十的人了,哪里经得起刑部大堂那种阵势?”陆瑞兰说着就哭了起来。
谢东篱今日正跟同僚商议收揽军权之事,还沉浸在他草拟的章程之中。
陆瑞兰一进来就当着谢东篱的同僚和下属的面又求又哭,俨然是一幅被欺负狠了的样子。
加上她又口口声声说是“五弟妹”,在座的都知道,陆瑞兰嫁的刘东义,以前是姓谢的。是谢东篱的大哥,谢东篱以前排行第五,陆瑞兰这个大嫂都叫他五弟,而五弟妹,肯定就是盈袖了。
没得说,这是弟妹不尊敬大嫂啊,还是对自己夫君有养育之恩。形同母亲的大嫂。
屋里已经有人露出不屑的神情。头也不抬地道:“谢副相,大丈夫为人处世,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顺序不能乱。谢副相连家都未齐,如何谈治国平天下?”
陆瑞兰的哭声顿了顿,然后又大了起来。
谢东篱抿了抿唇,本来想问陆瑞兰是什么事。但是看陆瑞兰的这幅样子,明显是不想好好说事。只想扣帽子的举动,心里多了几分不悦,因此不去理她,转头看着那个说他“不齐家不能治国平天下”的同僚。正是顶了王家的位置上来的曹副相。
曹副相寒门出身,一向自诩才华过人,只是家世不显。才让谢东篱得了东元国才子第一的头衔。
这几年在有些人有意无意地纵容之下,这曹副相开始跟谢东篱打对台。
当然也不是公然跟他做对。只是凡是谢东篱提出的事情,曹副相都会跟他辩上一辩。
虽然从来没有辩赢过,但是却有了敢跟谢副相争锋的名头。
在东元国朝廷寒门出身的官员中,曹副相已经隐隐成了领袖。
沈大丞相已经打算致仕,他一退下来,沈家就只有一个副相的位置,他的大丞相位置,就要给别人坐了。
沈大丞相和元宏帝都属意谢东篱接任大丞相,但是谢东篱如今施行的举措,不管是分家令,还是收军权,都惹怒了不少世家权贵。
因此他们抱成团,打算推一个自己的代理人出来,争夺大丞相之位。
曹副相因为寒门出身,又经常跟谢东篱作对,而且他也对世家权贵非常地向往,积极靠拢,因此在那些人着意笼络之下,他的胆子也壮了不少,对大丞相的位置跃跃欲试。
谢家分家一事是家事,他们本是在观望,并没有插手,但是谢家分家出去的大嫂突然来到丞相阁诉说谢东篱妻子元盈袖的跋扈和不敬,曹副相敏锐察觉到这是一个可以好好利用的事件。
如今朝廷要削减世家的力量,就要着力提拔寒门出身的官员。
元宏帝的分家令,更是让世家大族有了分崩离析的危险。
再加上把军权从三大侯府手里收走,已经明摆着皇权要大一统,不再是皇帝与三侯五相共治天下的局面。
那些要被分家的世家肯定不愿意主动退出东元国的权贵圈子,而他们又不能明面上出来跟皇室作对,因此曹副相当仁不让地站了出来。
他自认自己既是寒门出身,是寒门官员天然的代表,又受到世家大族的青睐,得到他们的鼎力相助,而元宏帝也要提拔寒门官员,天时地利人和三者具备,除了谢东篱,没有人挡在他的大丞相位置前面。
而谢东篱这个人实在太优秀了,不仅文韬武略无一不精,那天露出的一手精湛的骑术让军中悍将都折服不已。
和他争,以曹副相如此自负的心态,也觉得自己最多只有五成机会而已。
可巧谢家内部一团糟,终于给了他可以利用的把柄了。
如果不能在才华上赢过谢东篱,那就要在道德名声上压倒他。
总而言之,比他有才华的没有他的名声好,比他名声好的没有他有才华。
曹副相深谙此道,自以为抓住了谢东篱的七寸。
有才华的人一般在私德上都不太注意,从底层爬上来的曹副相很明白这一点。
见谢东篱漆黑的眸子看了过来,眸光幽幽,深不见底,曹副相一晒,走到陆瑞兰身边,叹息道:“刘大夫人,这里是丞相阁,您有什么事,不如去大理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