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日到宫外去是传旨去了,虽说收了个红包回来,但心里头对那家是有些不快的。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不过是给那家的一个女儿指婚一次,怎么就好似要了命一样,一家人都没个笑脸的。
不过这些话他也只敢在心里面念叨,见到陛下的时候依旧是说对方感恩戴德地受了旨意。
陛下看出了他的言不由衷,微微一笑:“出去一趟你也辛苦了,先下去歇一歇好了。”陆明连忙说着不辛苦,被陛下打发了出去。
等他走了之后,陛下就露出了冷笑,对白双道:“你说,朕看上去是不是个很好骗的傻子?”
白双低头道:“陛下从小就聪慧过人,胆敢说陛下傻的,定然自己是个傻子。”陛下哈哈一笑,指了指白双,笑意却渐渐地没了:“虽说朕宠爱贵妃,难道朕就是那种自己没个主见,贵妃说什么就是什么的?还是说,他们觉得,贵妃与皇子不和,就一定会听了他们的话,由着他们往宫里面插手?”
白双越发低下头去不回答,陛下也并不是需要一个回答,只是这样说了之后,就冷淡一笑,将这件事丢在了脑后。
夜了的时候去了贵妃宫中,贵妃就笑语嫣然地说起了陛下今日的这一道旨意来:“陛下来了这么一手,可是让臣妾难做了。”虽说是在抱怨的样子,可微笑的样子却表明她并不是这样想的。
“惜惜不高兴了?”陛下笑嘻嘻地说着,“那可要朕赔偿你一番?”贵妃嗔道:“陛下准备怎么赔臣妾?”
“朕给你出口气,”陛下笑微微地说,“将如今的扬州知府周海发配到琼州去种田可好?”
贵妃美眸定定地落在陛下身上,眼中的情绪复杂,仿佛承载了许多的悲伤与沉痛,又仿佛带着解脱的轻松,最后却只是娇笑着说:“陛下真是的……明明就是自己看那周海不痛快了,还非要借着臣妾的名头来做事。”
陛下哈哈地笑了起来:“当年若不是那周海,你也不会一直耿耿于怀这么多年。如今朕帮你出气,不好吗?”
贵妃唇角上扬,眸子中闪动着愉悦:“自然,是极好的。”
“不管陛下是因为什么理由,臣妾都要谢过殿下呢……”她这样轻轻地说了,低下头去,眼中闪过一点晶莹,再抬起头来,已经是什么都看不出来了,依旧是那个千娇百媚的美人儿。
于是,那扬州知府的下场就定了下来。
这一夜贵妃难得地醉酒了,拉着陛下的袖子定定地看着陛下,一双眸子晶晶亮,仿佛有水波在其中荡漾,脸颊微红的模样格外动人:“臣妾知道的,陛下是个好人呢……”
说完这一句,她就趴在陛下膝上睡了过去,沉沉不知自己何所踪。陛下抬手轻轻抚了抚她乌黑发亮的长发,让宫女过来将她送回了床榻上,自己起身站到窗前。
又是一个月明星稀的好日子,月色泠然如同霜华,殿中浓厚的香味在晚风的吹拂下也变得淡然,反倒显出了别样的清雅。陛下站在窗口,窗外美丽的月光半点都没有落到他身上。黑暗中的陛下毫无笑脸,抬眼凝视天穹之上那高悬的明月,黑色的天幕上,所有的星子都不敢与之争夺光彩。
“也就是颗星星。”陛下用极低的声音自言自语,“可是,朕是太阳。”
他在窗前站了许久,方才在白双的再三提醒下,去歇着了。
第二日朝会之后,监察司中就有人带着陛下的旨意前往南方了。朝堂中平静的表象下面,深藏的漩涡转动起来,但湖面最终也只是泛起了一点波纹,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菊花热热闹闹地开了两个多月,天气就已经凉了下来。日子一日一日地更加逼近年底,宫中许多人的注意力都落到了兰美人身上。被禁足了许久的兰美人如今已经快要到生产的时候了,太医也是一日三次地过去探看,陛下更是将兰美人身边的人都清理了一遍,连风美人都移了出来,如今兰美人已经是独居一殿。
虽说有些不太合规矩,但看在兰美人的肚子上,也无人在意。毕竟兰美人若是成功诞下皇子,免不了就要往上提一提,到时候自然是有资格独居一室了。
蒋贵妃宫中的气氛却一日一日地更加紧张起来。她宫中的宫女个个都小心翼翼,生怕自己做了什么一个不下心就触怒了这些日子已经越来越暴躁的蒋贵妃。
大皇子这一日不得不踏进蒋贵妃的宫殿时,见到的就是一个非常没有耐心的蒋贵妃,连面子上的礼仪都不讲了,对着大皇子冷淡地问:“殿下过来,所为何事?”
失去了平日懒洋洋的慵懒的模样,蒋贵妃居然散发出格外的凌厉气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