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磊闭门不见明朝來使,方孝孺却急了,他心下一寻思,以为是因为在大华民国建国之时,明朝沒有派使者前往道贺,这伤到了万磊的面子,这个时候故意刁难。抑或是嫌明朝派出的使者等级太低,所以不予召见。
而不管是什么原因,万磊闭门不见,受损的只有明朝方,所以方孝孺一咬牙,就向建文帝请辞,亲自北上去见万磊。本來建文帝还不放心让方孝孺走,不过一看到自己手上的江山已经如烂摊子一般了,索性也就赌一把,赌方帝师还是忠于朝廷的。
由于长江中下游河段已经在北平军海军的全面控制之下,方孝孺也不是说想北上就能北上的,事先要经过北平军的批准。而在长江上坐镇的是北平军海军第二舰队新晋司令员李承坤,他早主收到万磊的密令,所以迟迟不给方孝孺过江的许可。
方孝孺堂堂一品尚书,而且本籍山东,现在想要过江回家看看,还要别人的批准,他的心里真不是滋味,不过形势比人强,人家北平军就是强横,再有意见也只得忍着。
这一拖,就拖到了四月末,由于在割让四川以冲抵战争赔款一事上一直得不到答复,明朝在是否出兵剿叛这个问題上举棋不定,一直无法定下心來平叛,以至于四川境内的叛军如星火燎原一般迅速地发展,巴蜀境内过半地区受到都掌蛮叛军的侵扰,无数人举家逃难,号称天府之国的四川遭到了严重的破坏。
四月二十七,被磨得不剩下多少耐心的方孝孺终于收到了李承坤的准许其过江的答复,他领导的专使团终于可以渡江。而他们沒有资格乘坐华级邮轮北上,只能在扬州上岸,一路雇车北上。
此时的扬州城,已经完全在大华民国的掌控之中,不只是军事上的,政治经济上都与北平城接轨了,城内到处都是商辅,城外随处可见各种作坊,工商业的繁荣度远超明朝统治时期。
而且不管城内城外,也不管是官舍还是民居,都挂着大华民国特有的蓝天红日旗,熙熙攘攘的路人的脸上都是笑容,很多人还喜欢围在官府设立的公告墙外看公告,议论着事政,而谈论的最多的是平扬铁路,每一个扬州府的公民一谈到平扬铁路,那脸上就更是堆满了笑意。
因为平扬铁路一旦开通,扬州城就能真正成为交通枢纽之一,到时候北方的物资都会汇聚到扬州,然后再沿江出海,运到海外去。就连海外來的货物,也会在扬州下货,再北运到各地去,扬州成为物资集散地,当地想不富都难。
而且不只是扬州城的百姓看到了商机,燕商会也看到了这勃勃的商机,燕商会数个大商团带着巨资南下扬州,扬州城外那些作坊和工厂,大多都是这些大商团设立的。
由于扬州地处江北,有长江水运之利,又是长江下游,有海运之利,如果铁路一开通,更有陆运之利,在这里建厂,不管是原材料和产品,都能轻松转运,减少了运输成本。
而且江南一带有大量破产的百姓北上,这些刚加入大华民国的人,是沒有公民权利的,只能当居民。他们无地无产,是最理想的雇工,在这里建厂雇佣难民当雇工,可以减少生产成本,凡是有点商业头脑的人都会这么干,更何况是燕商会那帮精明无比的大财团。
不得不说,这些大财团的到來促进了扬州城的繁荣,造就了商铺林立的盛况,方孝孺一行人进入比金陵繁盛的扬州,才切实认识到,明朝与大华民国的差距在拉大,就算卧薪尝胆奋起直追,恐怕也得要几十年才能赶上。
认识到了双方的巨大差距,方孝孺心中的急迫感就更强,一行人在扬州城并沒有多呆,雇好的马车就急速北上。这一路倒也畅通无阻,因为平扬铁路已经开修,原來的路面都经过了修整,大小河流都在兴建钢铁大桥。
从扬州到凤阳,经徐州由徐州大桥过淮河,再到济南,由济南北部的第二黄河大桥过黄河,一路上只用了四天时间,方孝孺就到了北平,比之以往快了不少,而且这是平扬铁路尚未开通的情况下,等铁路开通了,从北平到扬州只用一天时间。
而且平辽和平西铁路业已开通,一旦平扬铁路开通,就能形成一个贯通东西南北的铁路网,北平军可以在几天之内,将分驻各地的军队集结到扬州,然后跨江对江南发动突击。每每想到这,方孝孺都倍感惊惧。
方孝孺一行人來到北平,虽然得到了行政院及外事部的“亲切”接见,不过还是见不到真正的话事人,他们每天都去华园请求拜见,结果都被拒之门外,反倒是那些从南洋來的小邦使臣每次都能入见,这让方孝孺觉得很掉价,却又无可奈何。总之,人家大总统就是不把明朝來使当菜,他又能怎么地?
干等了几天都见不到话事人,方孝孺也知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多方打听之下,得知万磊每晚都会到北平大学去讲课,所以早早地來到北平大学门外,准备來一个守株待兔。
傍晚时分,一架马车终于出现在北平大学的门外,方孝孺见了,都有些怀疑这不是万磊的坐驾,因为马车上只有一位车夫,前面两人开道,后面也只跟了两人,跟明朝皇帝出行时的前拥后护的盛大场面形成鲜明的反差。
而且更让方孝孺大感意外的是,马车居然停在大学门口,马车上下來一位穿着黑色深衣的男子和一位穿着儒裙的妇人,两人步行进入大学的校门,还与校门口的警卫和出入校门的学员们亲切地打招呼,要不是四周的人都敬称那男子为总统先生,方孝孺还真看不出眼前这人就是万磊。
“大总统陛下,大总统陛下。”难得见到万磊,方孝孺也顾不上其他,马上追了上去,不过他还未靠近万磊,就被两名精忠卫拦住了。
“你是?找我有何事?”万磊假装不认得对方,反问道。
“这位是來自明朝的使臣,礼部尚书方孝孺。”万磊身边的就是傅闱,她知道自己丈夫要干什么,所以低声提醒道,以帮丈夫圆慌。
“哦,原來是方先生,失敬失敬。”万磊嘴上客气着,不过却伸手进衣兜中,取出一个精致的怀表看了看,眉头就皱了起來。
“总统陛下,我等。”方孝孺正要直陈來意,就被万磊打断了,“实在是抱歉,上课的时间快到了,如果方先生沒有急事,那我们改日再见;如果方先生真有急事,那就先请到会客厅小坐,我上完课再细谈。”
“这个。”方孝孺顿觉尴尬无比,因为他看出來了,在万磊的眼中,接见明朝使臣,还不如给学生讲课重要,不过他也不好发作,只是怕这一离开,又再次被万磊放鸽子,所以道:“总统陛下开堂讲道,鄙人可否列席旁听?”
“既然方先生有雅兴,那听听也无妨,只是我才疏学浅,讲不出什么大道理,到时候别见笑才好。”万磊耸耸肩,他倒也不怕对方旁听偷师到什么,反正今晚他讲的是应用数学。
“总统陛下谦虚了,总统陛下百忙之余尚且开经讲道,鄙人佩服。”方孝孺嘴上这般说,不过言下之意是暗指万磊主次不分。
万磊何尝听不出对方话中有话,不过他只是淡然一笑,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就携妻子之手步入大学之中。
“大总统先生每次來讲学,都在校门外下车步行进入,以示对学术圣地的推崇,现在來咱们北平大学的,不管多大的官,都不敢直接驱车进入。”
“那是,大总统先生首崇学术,几乎每晚都來讲课,而且每次开讲都讲最新奇的知识,学生们个个都抢着去听,就连教授们也个个热衷于旁听。”
万磊的身后,传來那些警卫们的议论声,这让步行在后的方孝孺更是眉头一皱,因为他发现自己小看了万磊,这小子虽然当上了大总统,却还是时刻不忘收卖人心,这就足以表明,这小子其志不小,是轻易不会腐败堕落的。
而万磊如果不腐败堕落,那明朝翻身的机会,那就微乎其微了,这是方孝孺最头疼的地方,因为他的强国方略的第一条,就是要想办法让万磊腐败堕落,现在第一步都难以行通,下面的步骤就更难行了。
心怀鬼胎的方孝孺正想着如何搞垮人家这等龌龊心事之际,不知不觉地跟着來到了大学的一座大礼堂中。这座大礼堂是工学院的主教室之一,可容纳上百人,里面灯火通明,坐满了工学院的学员,还有其他学院的学生都站着旁听。
万磊只是一摆手,示意方孝孺坐在讲台旁,就缓步上了讲台,台下的学员们都站了起來,尽皆长揖行礼,万磊一摆手示意他们都坐下,中气十足的声音就在礼堂中响起:“各位,今天讲二进制。”
“二进制?”下面的方孝孺咯噔一下,他还以为万磊讲治国大道呢,沒想到一开口就爆出他一个听都沒听过的名词,这让他更是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