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干笑了两声之后说:&ldo;信任啊同志们!你们只要充分地信任我,就不会对我存什么担心了么!我以我高贵的人格发誓,你们各自那一份儿应该是多少,我一分也不会少分给你们的。&rdo;
&ldo;那我们各自那一份儿究竟多少呢?&rdo;
他们几乎同时这么问。问得我一愣。因为我只不过企图最后利用他们一次,得手后出境,从此隐姓埋名去过富人生活。
我试探地反问:&ldo;你们各自一千万,怎么样?&rdo;
他们相互看看,身子都往沙发上仰去。我从他们脸上看出了类似于被侮辱被伤害的表情。我同时也感到自己被侮辱被伤害了‐‐显然,我之高贵的人格,他们是不打算表示欣赏的了。
&ldo;各自一千一,怎么样?……&rdo;
他们脸上都浮现出了冷笑。
列位,我所总结出的经验是‐‐在金钱的问题上,他们这等贪官,有时是比黑社会还黑几分的。黑社会之间分赃,往往还讲论功行赏&ldo;按劳分配&rdo;的原则。他们这等贪官,内心里却永远企图拿大头儿。仿佛光凭他们手中的权,就足以理所当然地是任何一种金钱分配关系中的资格绝对优待者。比如在这件我和他们需要进行&ldo;合作&rdo;的事情上,他们所做的,也无非就是将给花旗参枝子小姐的家人去一封公函,外加委任我为&ldo;花仙子营救行动&rdo;总指挥。如此而已,仅此而已。连那一份公函都不必他们亲自动笔。那是秘书们的事。他们只消过目,最多改改个别词句罢了。也许还一个词句都不用改。可是分明的,一千一百万美元他们竟嫌少!我承认,是我把他们&ldo;惯&rdo;坏了。是我渐渐地将他们的胃口撑大了。用俗话说,我真有点儿自作自受呢!
我咬咬牙,狠狠心,让步了:&ldo;各自一千二百万,否则此事拉倒!&rdo;
市长说:&ldo;各自两千五,而且此事不能拉倒!营救总指挥你是当定了!情愿也得当,不情愿也得当!非你莫属!否则撤销你&lso;尾文办&rso;主任和&lso;v&iddot;文经集团&rso;总裁的职务!还要对你进行立案审查!&rdo;
他每句话都说得板上砸钉,听来毫无商量余地。
我讥消地问:&ldo;审查我什么问题?审查我经济问题么?那好啊!我一定如实交待。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么!&rdo;
他冷笑道:&ldo;放心,绝不审查你经济问题!你嫖娼、你吸毒贩毒、你制假、你逃税、你利用职权大搞色情文化和色情商业活动、你与各种黑社会组织都有暗中的勾结,你经常散布诽谤当局攻击社会的煽动性言论!以上等等诸罪,加起来够判你无期徒刑的!那你就在监狱里过完下半辈子吧!当君子不说假话,向你透个底,你以上诸罪的充实证据,都掌握在我们手中,我们什么时候想叫你完蛋,你就……&rdo;
他抬起一只脚,将我刚才为了威胁他们而攥扁了扔在地上那半盒烟,恶狠狠地踏在脚下。
列位,亲爱的列位读者请君呀,他们多么的阴险歹毒啊!我是在与狼共舞与狼共舞哇!我虽然先富了起来,虽然积累下了一点儿个人财富,可我容易吗我?我整天都在提防着他们趁我不备对我下手啊!又须小心谨慎地提防着他们,又不得不与他们&ldo;合作&rdo;,其实我整天都在担惊受怕呀!
我佯装屈服地低声下气地说:&ldo;在你们眼里,我已经五毒俱全了,还算是什么君子呢?&rdo;
他微笑了:&ldo;两千五,这是个大前提。在此大前提下,只要你成功地营救出了花旗参枝子小姐,就不但是君子,而且可以是本市的英雄。我们甚至还可以用你的名字命名一条街道,或某广场,由你选择。&rdo;
&ldo;你们是谁?&rdo;
他朝市委书记瞟了一眼,笑而不答。
我明白了,在关键的时刻,关键的问题上,他们一向沆瀣一气。一向是一伙儿。刚才我还觉得他比市委书记对我仁义点儿。我真傻啊!此前我还一向认为我们是&ldo;同一战壕的战友&rdo;呢!我多天真烂漫啊!却原来只他们之间才&ldo;心有灵犀一点通&rdo;。他们甚至预先无须沟通,无须暗示,就能做到同仇敌汽,枪口对外起来。在许多次分钱之时,他们一个扮白脸,一个扮红脸,而我都稀里糊涂地成了他们一致地枪口对外的敌人!但此次钱还没真正到手哇!&ldo;生辰纲&rdo;还没劫成呢!晁盖哪里去了?公孙胜哪里去了?阮氏三兄弟哪里去了?刘唐哪里去了?难道时代再也不产生水浒里那种肝胆相照的义兄义弟了么?难道中国现时代只剩下我这么唯一的一个&ldo;智多星&rdo;吴用式的人物了么?豪杰归来兮!胡不归?我胸中顿时涌出一种大的悲枪和孤独……
一我知道你内心里究竟怎么打算的。营救出了花旗参枝子小姐,全世界任何国家随你去。我们不但放行,而且协助。那么这将是我们之间的最后一次合作了。你若是自作聪明耍什么花招,那可就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而你要是慷慨大方些,我们将会非常非常怀念你的。&rdo;
我困兽犹斗,呻吟般地说:&ldo;一千三!&rdo;
&ldo;二千五!&rdo;
&ldo;一千……一千四,……&rdo;
&ldo;二千五!&rdo;
&ldo;一千五!这是我最后的退线!你们等于在用刀剐我你们明白么?再多一分我也不让!……&rdo;
我也忍不住叫嚷起来。
列位,看来我将他们估计得太低了。前边我说过他们贱。说过用敢于&ldo;犯上&rdo;的大无畏姿态,有时是可以将他们的贱&ldo;镇压&rdo;住的话。显然,这一招并不是永远很灵的一招。
&ldo;你叫嚷什么?!……&rdo;
市长眼中投出两束锐利的目光,我身一缩,不敢吭气儿了。东风吹,战鼓擂,现在中国谁怕谁?明摆着,是我这号才干加骗术加贼性的人怕他们,而不是他们怕我。因为,道理是如此的简单,只有他们允许我这号人滋生和存在,我才能够滋生,我才能够存在。不管我自以为已经强大到什么程度了,只要他们想铲除我,都会轻而易举地将我铲除掉。正应了那句话‐‐&ldo;魔高一尺,道高一丈&rdo;。而他们之所以还不想铲除我,只不过因为我和他们之间还有一种仅仅靠金钱粘在一起的关系。但这种关系体现在我这一方面是很脆弱的呀!他们铲除掉我是一点儿也不会心慈手软的呀!像我这号人正韭菜似的一茬一茬地滋生繁衍着。他们完全可以再物色另一个我嘛!
头仰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睛,双手叠放腹部,仿佛一直在小睡的市委书记,终于睁开了眼睛,终于坐直了身子,终于缓开尊口了。
他以不文不火的语调说:&ldo;都别小孩子似的了。现在,由我来郑重决定吧!二千四百五,谁再多争一个字,谁就等于无理取闹了。我不能容忍在讨论严肃又严峻的事情时无理取闹。&rdo;
&ldo;这……&rdo;
我口中刚轻轻吐出一个字,他斜眼朝我一瞪,威严地&ldo;嗯&rdo;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