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没有假的,因为侦察兵当时看的清清楚楚‐‐那兵,那牛车,那大堆货物,的的确确是往东去了。
只是没能亲见到段提沙本人。
一夜过后,顾军启程继续上路。如此走过八天,这支队伍终于见到了希望‐‐只要翻过这最后一座大山,那就可以踏上平原了!
顾军已经连续行军了一个多月,人马都是疲惫不堪。等到出了山地,顾云章打算在附近的镇子上驻留几日,先将鸦片出手一部分。
最后一座大山名叫帕莫山,并不十分高耸,只是山中陷出一片小小盆地,累得队伍还要上上下下的翻越。顾军登山之际已是下午,傍晚时分正到了谷中。夜间自是不便行走的,所以顾云章就下令原地休息,先混过这一夜,明早再一鼓作气彻底离开这片深山老林。
六七百人照例开始张罗那一顿晚饭,吵的谷中十分热闹。即将进入平原的喜悦让众人有了闲心说笑;而在填饱肚皮之后,这些人就各自搭帐篷躺了,裹着毯子预备安睡。值夜的卫兵们怀抱步枪四处坐下,倒是依旧警觉,不肯有丝毫松懈。
暮色降临之际,提前一天就埋伏在此处的段提沙部,终于开始行动了。
这些掸族军人们无声无息的隐藏在四周山头,当雨季常见的大风隐隐吹拂起来之时,段提沙带着一部分士兵快速移动到了上风向区域。
他知道风会从哪个方向吹,他早就计算清楚了。
踩着脚下那无边无际的野苏糙捆,他高高大大的站在夜色中;顾军的营火就在他目光可及的远方,是地面上的几颗星星。
风势渐强了,段提沙将一副风镜牢牢的罩在眼睛上,随即高抬起手臂,向后方部下做出了一个手势:放火!
经过了整个旱季的保存和雨季cháo湿气候的浸润,碧绿的野苏糙捆在遇到火苗后立刻就腾起了滚滚黑烟;士兵们在风镜的保护下无所畏惧,一丝不苟的将所有糙捆全部点燃。
黑烟随着势头渐强的夜风流向山谷,片刻之后便在夜色中化于无形。这是一招古老而恶毒的诡计,效果等同于毒气弹,可是弹药生长的漫山遍野,无需任何代价便可采摘回来。
风势越发急了,再有半个小时,就该来雨了。
半个小时,差不多也够了。
守夜的卫兵嗅到了一丝淡淡的焦糊气息,不难闻,也不芬芳。
他没在乎,抱着步枪继续尽忠职守。如此过了几分钟,他突然不由自主的落起泪来,仿佛眼睛里被人撒了辣椒面一样,刺激疼痛的根本就不能睁开。
他以为自己是遭了毒虫,连忙惊声去喊同伴,然而同伴那边低头揉眼睛,也是涕泪横流的模样。
顾军上下一起哭泣起来,清醒的扰起了沉睡的,沉睡的睁开眼睛随即又紧闭上眼睛‐‐却是再也无法继续安睡了。
顾云章冲出帐篷命人点起火把,话没说完便神情痛苦的捂了眼睛;后方的骡马群中也有了乱套的趋势,马帮中的本地脚夫最先反应过来,闭着眼睛拔脚就逃,直着喉咙高喊:&ldo;野苏糙!有人烧了野苏糙……&rdo;
空气中依旧只有淡淡的焦糊味道,透明的,清淡的,完全不像是有毒。人和骡马都成了闭眼瞎子,骡马躁动长嘶挣脱缰绳,人却是紧捂双眼无处可逃。就在此时天边响起一声炸雷,随即一个火球从一侧山顶腾空而起‐‐那不是真的雷,是段军开炮了!
直到这时,顾军也依旧不知道对手是谁。士兵们全体成了废人,根本没有还手之力。炮声伴随着雷声接二连三的响起来,山壁在红黄光芒中被炸的开了花‐‐这不是攻击,这是恐吓。而在如此恐吓之下,极度绝望的顾云章模糊着视线冲出帐篷直奔后方马车,要凭一人之力重新支起枪炮。他听见雷响了,他知道暴雨将会压下一切毒烟!
可这已经太晚了,段军的进攻开始了!
上千的人马伴随着雨点从四面山上冲下,痛快的杀戮掉了所有抵抗者‐‐事实上这抵抗者也不多,因为大部分顾军士兵都失去了还手之力,只能蹲在地上双手捂脸,极其恐慌的惊叫哀嚎!
第158章邵光毅
山谷中太混乱了,段军上了刺刀,用刀刃和枪托把落花流水的顾军赶到了一处;缴下的枪支堆成了一片钢铁庄稼,是倾盆大雨下的一座冷硬尸山。
段提沙是最后进谷的。那时阵雨已经渐渐停歇,他在无数火把光芒的照耀下从容跋涉,拖泥带水的走到了顾云章面前。
顾云章和其它士兵一起蹲在刺刀逼出的俘虏圈内。有人在他面前的可望不可即处插下熊熊火把,而段提沙就在鬼火一般的光焰中俯下身来,对着顾云章微微一笑:&ldo;将军,我来了。&rdo;
顾云章眯起眼睛看了他,随即又紧闭双目低下头去:&ldo;提沙。&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