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天启老脸一沉,看着浅水清的眼神复杂而充满疑虑。他说:“再给你八个人,一辆车。明日朝阳升起前,给我赶回来。”
“遵大人令!”浅水清和方虎,雷火还有沐血同时叫道。
洪天启挥了挥手,立刻有战士为他将马牵来。他翻身上马,高坐马背上,望向远处天空,心思沉重,语气低迷,似是喃喃自语:“南督一生英明,今天……怎会做出如此失策的决定。奇怪啊……奇怪。”
虎豹营三千将士心不甘情不愿地随着营主回孤星城,此刻在他们的心中,南无伤的形象已是大跌。
浅水清滞立于空旷大地上,抚摩着红色大棺,语声轻微:“对不起了,戚少。为了给你报仇,我不得不采用一些卑鄙手段……是我用了紧急通讯让云霓唆使南无伤下这个命令的……古往今来,多少英雄,就是死于美人手上。由今日起,南无伤在铁血镇的声誉,将会每日下降,直到我带着他去见你的那刻。”
他收回自己的手,注视了片刻,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上面即将涂满的血腥。凝立于风中,感受那未来的杀戮气息,心中竟出奇的平静。
他说:“将戚少的棺木抬上车吧。前往米家坡,还有好一段路要走呢。”
不知不觉间,他竟已成了这一小队人的领袖。
将棺木抬上马车,浅水清注意到周围看他的眼光有些异样。
沐血的声音略带沉重:“浅哥儿,有件事,我很不明白。”
“说吧,沐尉。”
“你是怎么知道戚少希望自己葬在米家坡的?据我所知,戚少从不跟别人讲自己的过去。”
浅水清淡淡一笑,只是简单回道:“是他在死后告诉我的。”
众人一呆。
不过见他不想再说,也终究没有再问。
浅水清叹了口气。有些事,他终究无法回答,也不能回答。
他知道的这些事,的确不是戚天佑活着的时候告诉他的。
出战前的那个晚上,戚天佑给了他一个小盒子,里面装了一块碎裂的玉牌和一封早已写好的信。
信是这样写的:
“浅哥儿,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相信我已经死了。大国师一生预言祸福,从未出过错,我也不指望会在我的身上出现奇迹。我这一生,本早就该死去,只因心中有事未了,不能随母亲于九泉之下。不过现在,我已经没什么放心不下的东西了。
浅哥儿,每个人都有属于他自己的秘密,你有,我有,我们身边的每个人都有。然而有些秘密,是永远不能说,也不可说的。因为一旦说了,只会伤害到更多的人。我们是战士,我们在战场上杀人,但我们不会害人。
还记得我曾经告诉过你,我为什么要来当兵吗?是的,我当兵只是为了见一个人,只是为了问他一句为什么。我见到了,问过了,此生便已无憾。在那之后,我本可离开,但却发现我已不舍这里的兄弟朋友。就象谈心时和你说的那样,没错,我坚持不升官,为的只是想要更多的保护我身边的兄弟。这是我当初在母亲坟前立下的誓言:我要尽最大的努力,去保护身边亲近的人。
你父亲是个有远见的人,他说得没错。官做得大了,心便野了,考虑的东西太多,要保护的人也多,最终的结果,可能是谁也保护不了。所以我情愿只做一个小小哨官,保护属于自己的那个狭小圈子,至少不会那么累,那么辛苦。我接受升职,是因为你和方虎都做了哨官。我不做旅尉,就无法继续保护你们。
你们,是我的朋友,是我的兄弟,是我在这个充满杀戮的大年代里,身为一个战士最后所拥有的一点财富。
我想保护你们,这是一个男人的承诺,而我既然承诺了,就一定要做到,直到我死。
这封信,是在那晚我们谈心结束,我把血影千重浪的刀法传给你之后写的。在此,我要告诉你三件事。
第一件事:血影千重浪的真正奥秘,不在于刀法上,而在于修炼方式之上。血影千重浪,是发明他的人在战场上用不停的厮杀拼搏悟出来的,血性与刚勇是这门功夫的灵魂所在。简单的说,你杀的人越多,对血影千重浪的领悟也便越透彻。惟有彻底悟透生死的人,才能施展出血影千重浪最后的杀招。惟有在生死门关之前,走过无数个轮回之后,才能明白它存在的全部意义。所以,我甘心只做一个小小哨官也有为自己的成分在内——用杀戮,来追求它的极至所在。
呵呵,我是个天性好武之人。
浅哥儿,你不象我,你不是这样的人。你天生是一块做将军的料,所以不必过于追求武道。血影千重浪对你,更大的意义在于防身,而不是杀敌,因此,这最后一招,你不悟也罢。
第二件事,我死之后,若能有个全尸,就请将我葬在米家坡。那里如今有一百二十个坟头,走进去,找一个叫兰姑的女子的坟墓。然后将我葬在她的身边。
她是我的母亲。
在七七之日,你若有时间来拜祭我,就请在坟头插上一束兰花草。那是我母亲最爱的花。
我死之后,或许会有位老人来找你,问我的死迅。到那时,就请帮我转达一句话。
就说:我已经原谅他了,望他日后好自珍重。
我知道你那么聪明,其实一定已经猜到那位老人是谁了,当也能猜到这刀法的来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