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愤懑,就越要表现出轻蔑;越轻蔑,就越令穆昱宇倒足胃口,于是她便越愤懑。
就是这样,这个女人,称之为妻子的叶芷澜,是他这一生中给自己找的一个大笑话。
他们之间从一开始就弥漫敌意:叶芷澜妄图征服他来证明自己的魅力;他则妄图给自己找个名为老婆的标本放在家里。这场战争,双方目的不一,立场迥然相异,却莫名其妙的行动一致,都想往死里打倒对方。
&ldo;选择不同的人,就是选择不同的生活。&rdo;穆珏如是说,她在这对年轻人结婚伊始即看透了他们奢华婚宴的本质。没有人能避开婚姻伴侣带给自己的影响,哪怕强势如穆昱宇,也在不知不觉中为了打败叶芷澜,将她脸上的轻蔑踩到脚下去,做了不少自己回想起来都觉得毫无意义的事。
比如他真的精研过红酒年份,比如他只需听一个开头,就能准确判断出著名小提琴协奏曲的作者,写作年份,乐曲精神。
但那又如何?
时至今日,穆昱宇哪怕在公开宴会将脚架到餐桌上,把雪茄灰弹进汤盘里也无人敢说三道四,相反那还会成为他嚣张桀骜的佐证。若在场有云英未嫁的少女,没准见此古怪行为反倒会深觉魅力无限进而芳心暗许也未可知。过去这么多年,他总算明白,所谓行为规则,不过是给弱小的人遵守,让强势的人打破。
但那又如何?
即便他出一句声即有最顶级的厨师为他烹饪专为他量身打造的食物,但那又如何?
这份菜肴,就如他华美且一呼百应的生活一样,缺了某种重要的东西,那个东西不具名字,但如内核一般真实存在,它消散了,于是索然无味成为一切的主宰。
穆昱宇忽然就怀念起倪春燕为自己做的东西,那个丑陋的铝质饭盒,打开来总能让他挑三拣四的食物,但为什么唯独那份东西,恰到好处地,就能填补饥饿,能饱肚子,能让他吃下去后胃部暖融融的。
无论她出于何种目的做这些事,那个目的本身忽然变得无关紧要了,难道自己还不能处理一个人的欲望么?
穆昱宇此时有些恍然,他想,原来我也不再十六岁,我也不用担心一个女人的欲望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他按铃让人找孙福军来,得到的回答却是,孙队长休假了。
穆昱宇这才想起他放了孙福军一个长假,孙福军似乎说过他会利用这段时间去帮倪春燕他们找房子。是了,拆迁改建势在必行,倪春燕家所在的城中村本来就在政府的计划蓝图内。
穆昱宇没能发呆多久,因为不一会,病房外就来了几名公司的高管等着探病。他们各自带了下属过来跟他商谈收购叶氏的相关细节。大家寒暄后,即在病房内现场开了个会,穆昱宇听完他们的报告和辩论,做了简要指使后,他做例行检查的时间到了。主治大夫龚教授带着一帮医生护士过来,众人见状忙告辞退出,穆昱宇抬头对一名心腹高管说:&ldo;老姚,你等一下再走。&rdo;
老姚全名姚根江,跟穆昱宇私交甚笃,俩人经历过公司初期的各种艰辛,他沉默寡言地替穆昱宇处理过很多不能在台面上交待清楚的事务,他沉默寡言,看起来是中规中矩的老实人,但却是穆昱宇可以信赖的朋友。
龚教授事情繁忙,很快就做完检查带着人离开,穆昱宇一直皱着眉没吭气,等他们走了才吁出一口长气,瞥了眼姚圣达,淡淡地问:&ldo;我听说外头传闻我快死了?&rdo;
姚根江点头,用一贯缺乏表情的声音说:&ldo;是叶氏的人干的。&rdo;
&ldo;我们的人怎么处理?&rdo;
&ldo;几名副总裁都站出来发表声明,公司的方针政策不会因为总裁病逝而更改。公司运作良好,没谁都能继续往前。&rdo;
穆昱宇淡淡地笑了,问:&ldo;他们不会真这么以为吧?&rdo;
&ldo;总有人会这么觉得。&rdo;姚根江说,&ldo;比如李副总,他最近做了不少不利于公司的事。&rdo;
穆昱宇微眯了眼,随即不无遗憾地说:&ldo;李兆鸣是我在普林斯顿的校友,当初我们一道创业,他把自己爹妈留下的房子都卖了,给我注入第一笔投资,我忙得脚不沾地通宵工作,他也会叫自己老婆煲汤送到公司跟我分着喝,想起来,这些事就跟昨天发生似的。&rdo;
姚根江目无表情地说:&ldo;权力大了就想再多要点,不奇怪。&rdo;
穆昱宇叹了口气,哑声说:&ldo;这个事你去办吧,跟其他两名副总通个气,好好设个套,把他手头的股份稀释了,但也别太为难他。&rdo;
&ldo;是。&rdo;
&ldo;叶氏那边,大少不足为虑,我猜现在还蹦跶着的,是叶老二吧?&rdo;
&ldo;您没猜错。&rdo;
&ldo;叶二少,从本质上讲是个软弱卑劣的东西。这种人的软弱是深藏不露的,用十倍于软弱的狡诈jian猾做保护色,上回他玩未成年少女的事上报没掀起多大的风浪,我猜,是叶老爷子压下去的吧?&rdo;
&ldo;他的优势,就在于有个好爸爸。&rdo;
&ldo;好爸爸,&rdo;穆昱宇讥讽一笑,&ldo;还真是令人嫉妒,你说,对付这种被爸爸宠坏了的孩子,咱们该怎么办?&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