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存的两人才分开。空姐又请求周津塬坐回自己的座位,周津塬点头,用手指把保湿口罩重新给她勾到耳朵上,挡住她嫣红的嘴。
“一睁眼,我们就回家了。”
赵想容欲言又止。周津塬原本要走,回头看着她:“起飞后解开安全带,我过来陪你说话。”
赵想容艰难地伸长腿,把鳄鱼皮的手提包往肚子严密地一挡,又将莱卡交给空姐,示意空姐给自己拍张照。
这是一场特殊的飞行经历,她得拍照留念。
周津塬挑了下眉,很自然地弯腰,搂住她肩膀,挤进镜头里。赵想容不快地推了下他,也没说什么。
跨国航班确实有点累,尤其对高龄孕妇。
赵想容没有吐,不停地去厕所,飞行的最后六个小时终于消停。她用羊绒毯严密地盖着头脚,像个静静的蚕蛹。周津塬踱步过来,查看了她数次,等最后一次掀开她脸上的毯子,赵想容突然隔着口罩,狠狠咬住掌心。
他捂住手,后退两步,任她自己躺着。
抵达的时间在傍晚。
下着大雪的华北平原,气温冻死马,一片隽永的白色挡住所有绿,显得古意莽莽天高水远。
在飞机缓慢降低的过程中,开始剧烈地颠簸和倾斜,仿佛浪巅上的小舟,左右不稳。机舱里很静,灯还全黑着。
周津塬也一直留意这边的动静,但赵想容久违地睡得很沉,即使飞机下降时鼓膜传来的难受,也没让她醒来。
此睡非彼睡。赵想容在睡眠中还带有一部分的意志,就好像陷入了一场梦中之梦,她既知道自己正在睡觉,也知道可以自由地用意志控制着梦境,想见到谁,就可以在梦境里见到谁。她习惯性地让自己梦到熟悉的场景,湿地的蚂蚁,交错的断垣,鬼鬼祟祟又聪明苍白的少女朋友。
然后,她开始略微犹豫,该不该召唤讨厌的某人出现。
赵想容再气喘吁吁地醒来时,机舱内已经亮起所有的顶灯。周津塬正坐在旁边拥着她,飞机刚刚落地,正沿着跑道风驰地滑行。
他一直注视着她表情,伸出手按在她脉搏处:“心跳得怎么那么快,刚刚睡着了吗?”
赵想容一时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她睁眼看着他清晰的眉眼,下意识地就说:“你来啦。”
周津塬一怔。随后,他不动声色地接话:“哦,那我是谁?”
赵想容涣着水雾蒙蒙却依旧晶莹的瞳仁,极轻地说:“是老公……是周津塬,我曾经给你写过信……啊又来了,我真是吃不消,快点快点扶我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