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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第1页）

贺子达终于得见天日。他摇一根牛鞭，赶几条水牛，阳光、青山、绿水，逍遥自在，精神、面容大为改观。

夜晚，露天舞台。

盼盼在台上演着那个舞刀弄枪、杀气腾腾的节目……贺子达也挤在群众中间，笑眯眯地看着。

第二天傍晚，贺子达赶牛回家，见路前是盼盼，吆牛紧走几步，追上盼盼，用手拨弄着盼盼的小辫子说道：&ldo;小姑娘，整个戏台上就见你这一对小刷子飞呀飞的。嗯，很有点儿朝气蓬勃的样子。&rdo;

盼盼一甩脑袋，瞪了贺子达一眼。

贺子达不觉，继续评论：&ldo;不过，你那杆枪耍得不怎么样，动作不对头，像是杀猪……呶，应当是这样的，弓步要扎实，枪托要贴住胯部，突刺要有爆发力……你瞧……&rdo;贺子达比划得来劲，抬头一看……盼盼已经跑出好远了。贺子达看着，苦艾地自嘲：&ldo;你这个阶级敌人，竟敢拉拢红卫兵小将！&rdo;

大石山。

鹿儿一勺一勺喂根儿吃饭。几粒米掉在根儿的胸前，鹿儿没在意，转脸去盘子里夹菜。根儿下意识地想去捡那几粒米，她的右手抬起来，有几寸的高度！鹿儿向根儿嘴里送菜时，两个人同时反应过来：那只手！

他们盯着那只手足有两三秒钟……鹿儿筷子上的菜落在根儿的身上……突然，鹿儿大叫一声&ldo;姑姑&rdo;，一下扑到根儿的怀里。根儿也惊喜地叫着&ldo;鹿娃&rdo;，眼里迸出两行热泪。

鹿儿松开根儿，满屋叫着，跳着：&ldo;有希望了！有希望了！&rdo;鹿儿抑制不住激动，窜出门，窜出院子，冲着大山高喊着：&ldo;我姑的病有希望啦‐‐&rdo;

群山合鸣：&ldo;有希望啦‐‐有希望啦‐‐&rdo;

鹿儿又奔回根儿的身边，把饭勺放在根儿的手边：&ldo;姑，您拿着。&rdo;

根儿真的拿住了勺，又举起几寸高。

&ldo;姑……&rdo;鹿儿扑到根儿的怀里，&ldo;呜呜&rdo;地埋头大哭。根儿笑着……

院里，那头梅花鹿也在欢跳着。

根儿：&ldo;鹿娃，你快到镇上去一趟，告诉徐大叔，让他放宽心。&rdo;鹿儿抬起头，抹了把泪，痛快地答道：&ldo;哎！&rdo;

鹿儿在小镇的街上跑得满头大汗。突然，他一脸的喜色顿失‐‐药铺挂满了孝帏！

鹿儿迟疑地走到门前。铺子里的正墙上，挂着徐老板的遗像。一个戴孝帽的四十岁的男人看见鹿儿，从吊唁的人中走出来。

男人：&ldo;鹿儿。&rdo;

鹿儿：&ldo;徐爷爷他……&rdo;

男人拉着鹿儿朝僻静处走了走：&ldo;我对别人讲，爹是昨天得了暴病死的……对你和你姑……我爹，前天晚上，不知什么时候，上了吊……&rdo;

鹿儿惊得&ldo;啊&rdo;了一声。

沉默了一会儿，男人从怀里掏出一个存折：&ldo;他老为什么走这条路，你姑也许猜得到……这是他老在遗书中交待的，把这个给根儿。&rdo;

鹿儿使劲推着：&ldo;不，不……&rdo;

男人：&ldo;收下吧，无论如何让他老的这点儿心意如愿了吧……你姑可能从来没告诉你，也可能她自己也忘了，鹿儿，我们徐家和谷家，祖上都是台湾的原住民。&rdo;

鹿儿一惊：&ldo;什么？！&rdo;

男人看看左右，说道：&ldo;我们都是高雄美浓镇人，几辈子都是谷家采药，徐家卖药。一九三四年，谷家的儿子、儿媳和我的哥哥、嫂子，为抗日复国，参加了众友会，袭击日本人的派出所时，没有成功，死在狱里。在不断的大搜捕中，我们两家人逃到了大陆，几经周折，才在这个多药材的大石山定居下来。&rdo;

鹿儿：&ldo;根儿姑她，从来没有说过。&rdo;

&ldo;当年她才三岁。现在是更不能说了。&rdo;男人接着道：&ldo;我爹天生胆小，一搞运动，他就慌张得要死要死的，生怕人家查出来，在资本家的帽子上再添一项台湾特务。&rdo;

鹿儿：&ldo;为这个，徐爷爷……&rdo;

男人：&ldo;不全是。他这一生太敬佩谷家的人了，到了根儿，他都分不清敬佩、喜欢和责任有什么不同。而且，他真的实在是受不了时时想着谷家唯一的后人，根儿受罪的那个样子……帮还帮不上……&rdo;

鹿儿：&ldo;他老人家是好人。&rdo;

男人：&ldo;鹿儿，我爹遗嘱上还有一句交待。根儿爷爷、奶奶的遗骨，当年我爹他烧了，装在两个铜瓶里，我爹也要求这样，他说，如果国家统一了，我或者你，能把这三个瓶子送回台湾高雄。&rdo;鹿儿郑重地点点头。

鹿儿痛楚地看着那些孝帏：&ldo;真是太惨了，哪怕早两天呢……我姑的病已经有好转了，是姑特意叫我下山来告诉徐爷爷的……&rdo;男人愣了一下，捂住眼睛，垂头呜咽。

存折放在床头。根儿靠着床头默默地流泪。

鹿儿站在窗前，目光凝滞。

半晌，根儿说道：&ldo;我一直知道他有两个铜瓶，天天要擦，但不知道那里面原来是爷爷、奶奶……没有你徐爷爷，我们两个，是很难活到今天的。&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