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星期日,12月12日,上午9:00
特德·艾萨克斯自制的帐篷里既冷又热。外面漫天飞舞的大雪为大地披上了一层银装,帐篷被大风吹得嘎吱吱地乱响,仿佛是在痛苦地呻吟。烧煤油的暖气机在轰轰作响,但冷空气却拼命从缝洞中挤进来,在利普霍恩沾满雪和泥巴的靴子边直打转,冷风灌满了他的两只裤管。
“我不曾想到今天会有人来陪我,”艾萨克斯说,“你来了我很高兴。等到雪停了,人们把路开通以后,我要到村里去看苏珊娜,我想去问她——”
“她昨天就离开了,”利普霍恩说。“是哈尔西把她撵走的。星期四她和我在一起寻找乔治。我最后见到她是在祖尼警察局里,大约是昨天中午吧,联邦调查局的人正在和她谈话。”
“她现在在哪里?”艾萨克斯问。“还在局里吗?”
“我不知道。”利普霍恩回答道。
“哦,天哪!”艾萨克斯说。“她大概总不会呆在外面的雪地里吧。”他看着利普霍恩,“她没有地方可去。”
“对,”利普霍恩说,“几天前我就已经告诉过你了。”他没有掩饰语气中的不满,“我给你带来了一样东西。”他从口袋里掏出那个断裂的矛尖,递给了艾萨克斯。
“两面还刻着条纹,”艾萨克斯说,“你是在哪儿找……”他突然停住,转身走到档案柜跟前,拉开一只抽屉,开始翻弄着里面的东西。他关上抽屉,转过身,手里拿着另一块燧石。
“这是乔治的,”利普霍恩说,“他在离这儿西南面的地方杀死了一头鹿并把这石头埋在那儿了。他杀鹿是为了供奉神灵。”
艾萨克斯的眼睛直楞楞地盯着他。
“这块石头跟那块能拼起来吗?”利普霍恩问,“能拼起来,是吗?”
“我想是这样。”这位人类学家把两块石头放在贴塑面的桌上,一块是从档案室拿来的那只信封里倒出来的,另一块是乔治埋在地下的。两块石头都带有条纹,是粉红色,是已经硅化了的。艾萨克斯用手指把两块矛尖拨弄着,拼合了起来,完全吻合。
艾萨克斯抬起头,脸色严峻。“伙计,”他说,“如果雷诺兹发现那孩子搞到了这个东西,他会杀了我的。”他顿了一下,“不过,他是怎么弄到的?我从不让他在外面到处乱挖或者拣东西。他不会……”
“是卡泰给他的,”利普霍恩说,“卡泰从雷诺兹的货车后面的箱子里偷走了这块矛尖,还顺手牵羊地拿走了其它几样小古玩。正如上次我在这儿告诉你的那样,他把偷来的一部分古玩给了乔治。”
“可是雷诺兹说过他什么也没丢。”艾萨克斯说。他顿了一下,眼睛盯着利普霍恩:“等一下,”他说,“他不可能在雷诺兹的货车里弄到这玩意。雷诺兹不会有这东西。”他又停了下来,脸色突然变了。
“他不可能有,但他却确确实实有,”利普霍恩说,“雷诺兹在弄虚作假。这个字我用对了吗?作假?不管怎样,他是在往地里埋东西,然后让你去发掘。”
“我不信。”艾萨克斯说。他坐到椅子上,从那紧绷的脸上可以看出他相信了。他的目光x然地望着利普霍恩身后,眼神中显露出一种迷惘。
“欧内斯特他偷的不是时候,”利普霍恩说,“他把许多事都毁了。雷诺兹弄到了弗尔萨姆人喜欢的那种燧石,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然后他自己编造了证据,我猜测他制作了一些两边凿有条纹沟的工艺品。他把那些破碎的条块保存起来,接着就动手在那些尺寸形状相同的石块上凿出弗尔萨姆式的,两边凿成条沟的工艺品。他自己并不需要这些精致的小玩意——而且如你所说,这种东西也很难仿造。他要的只是那些没有做好的,破碎的条条块块。”利普霍恩顿了一下,想让艾萨克斯说点什么,可他却呆呆地望着墙壁。“雷诺兹的想法也许是对的,”利普霍恩说,“他的话听起来很有道理,但是我想他又不愿意坐等着去证明这一点。这种窘迫的局面对他来说简直不堪忍受,他还想让那些对他指指点点的人闭嘴呢。”
“是的。”艾萨克斯说。
“我不清楚他是怎么干的。他可能做了一把像钳子一样的东西,然后用它夹住石块,把它们夯到地底下,后来这些东西就被你发现了。他不可能预先就这样做,因为他得先知道你正要找到的那些真品的地方,然后再把赝品埋在相同的位置。”
“是这样,”艾萨克斯说。“他在日落时分上这儿勘察了很久。我们还一一查对了我已经找到的东西和发掘出它们的地点。尔后,在我做晚饭时,他带上手电筒到山上察看了那个挖过的坑。他就是在那个时候干的,怪不得件件事看上去都那么巧。”艾萨克斯用拳头在掌心打了一下,“我的天哪!太妙了。没人会有丝毫的怀疑。”他抬眼望着利普霍恩,“然后是卡泰把他装入坑内的东西偷走了,所以雷诺兹就把卡泰杀了?”
“你认为这足以使他杀死那个小孩吗?”利普霍恩问,他还有点迷惑不解。
“当然,”艾萨克斯说。“见鬼,唔。一旦他发现工艺品遭偷,又落在卡泰手中,我想他也只好那么干了。”利普霍恩的怀疑态度似乎把艾萨克斯弄糊涂了,“也许你不知道在考古挖掘中弄虚作假,其性质是多么严重。哦,天哪!简直不敢想象。考古这门科学是建立在所有的人的信任的基础上的。当事情败露,雷诺兹可是彻底完蛋了,没有人再会去理睬他,没有人再会去碰一碰他写的书,没有人会相信他所干过的一切。”艾萨克斯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凝神思索着。“这就像——”他想作个比喻,但又想不出什么恰当的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