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他如此,不禁有些担心,道:&ldo;郡王年纪尚幼,若说了什么不妥的传入陛下耳中,岂不是麻烦?&rdo;李成器摇头,笑道:&ldo;且听听他能说些什么,若有不妥再拦下。&rdo;
我点点头,细听亭中辩言。因我三人皆是身着便服,那几个学子并未看出李隆基的身份,见个半大的孩子忽然出声,都有惊诧,却带着趣意地看着他。待听他说了数句,均认真起来,竟与他从军政到商农,无一不论。
李成器始终立在树侧看他,眸中带着淡淡的笑意。
&ldo;论地势,洛阳北通幽燕,西接秦陇,东达海岱,南至江淮,确可居中而摄天下;论军政,洛阳确可控以三河,固以四塞,&rdo;李隆基遥一拱手,道,&ldo;是以陛下才如此看重洛阳,但长安自西周起便为都城,历经十二朝,早已为天下民心之所向,早已远超一疆一土,唯有长安为中,才能真正安天下民心,昭四海同心朝觐!&rdo;
少年英气勃发,竟如y日一道明媚阳光,晃了人眼。
众学子哑然看他,竟一时都没了声音。
此时,亭外围听的众人忽然都悄然让出条路,恭敬行礼。一位老者走到亭边,抚须浅笑,道:&ldo;这位小公子的话,竟极像数年前的一个人,也是同样年少不羁,同样见解独到。&rdo;
我见众人对他行礼,约莫猜到必是位德高望重的先生。
李隆基抬袖道:&ldo;让老先生见笑了,不知先生口中所说的是何人?&rdo;他一板一眼的行礼,倒像个学堂上极受先生宠爱的少年。
那老先生,道:&ldo;是永平郡王,当年他也不过小公子这般年纪,话倒说得不多,却一针见血,&rdo;他顿了一顿,遥想当年话,不禁笑叹道:&ldo;长安,天下之&lso;长治久安&rso;。&rdo;
众人听到永平郡王的名字,均是低声议论着,无不敬叹。
我亦是心底回味着简短的话,拆开两字,即可辩胜不败。正如李隆基所说,所谓国都早已越过了一疆一土的意义,于亿兆黎民心中,单凭&lso;长治久安&rso;四字便已足够。
李隆基忽而一笑,向着我们这处使了个眼色,才装模作样道:&ldo;素闻永平郡王之名,果然一针见血,比我这长篇大论的省了不少口舌。&rdo;
老者,道:&ldo;不知小公子可否与我走走,闲话几句?&rdo;
众人又是哗然,我虽不知这老者身份,但见众人反应已替李隆基欢喜。不过八岁孩子,先辩胜众儒,又在隐瞒身份时得国子监先生欣赏……
李隆基亦是面带喜色,忙道:&ldo;学生却之不恭,&rdo;他侧头对李成器,道,&ldo;大哥,你们先逛着,稍后我再来寻。&rdo;见李成器颔首后,他立刻走下亭子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学生礼,随着那老者走了。
待众人散尽,李成器才看我,道:&ldo;崇文阁这个时辰正是闭楼时,可想去看看?&rdo;
我点头,道:&ldo;常听人说崇文阁囊尽天下书典,恰好得了机会,自然要去。&rdo;
崇文阁隐在古松林内,独立成楼,较之其余学堂更为幽静。守门的老先生见我二人正要阻拦,却在见李成器玉牌时,忙悄然行礼,将我们让了进去。
楼内弥漫着松竹香气,未燃灯烛,又恰逢天y,光线显是暗了不少。
他似乎对此处极熟悉,带我上了二楼,穿过三四排古旧书架,才自一侧架上拿下个卷轴,递给我道:&ldo;这是欧阳询&lso;兰亭记&rso;的拓本,县主若有兴趣可带回太初宫细看。&rdo;我接过那卷轴,解开红绳展开,果真是兰亭记,不禁心中一喜,道:&ldo;多谢郡王。&rdo;
他微微笑着看我,道:&ldo;在此处你可暂摘下风帽了。&rdo;
我忙放下卷轴,伸手摘下了风帽,因着帽带的勾扯,发髻上的玉搔头竟滑落到地上,一声脆响断成了两段。我心中一跳,暗骂自己不当心,他却已先捡起了那两段玉搔头,静了片刻,才温声道:&ldo;你可听过这玉搔头的典故?&rdo;
我低低嗯了一声。西汉武帝恩宠过宫中李夫人,便拔下他发间玉簪轻搔痒,而李夫人因拔下发簪,乌发滑落更显慵懒之态,不禁引得武帝宠爱更胜。自此宫中女子纷纷效仿,玉搔头一名也流传至今。
此典故戏说有几分并无人计较,但宫中女子期盼圣宠的心思却是不假。
他并没有急着接话,我脑中想着那旖旎的传说,越发觉得不好意思起来,只能随手把玩着方才自卷轴上摘下的红绳,qiáng自镇定。
过了会儿,他才道:&ldo;多谢你。&rdo;
我不解道:&ldo;郡王在谢什么?&rdo;
他眼盛笑意,道:&ldo;多谢你那日助隆基避过一祸。&rdo;
我这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低声道:&ldo;那日我是路过,见小郡王与人对峙宫门处,便起了些劝慰的心思,只是无心随xg之举罢了。&rdo;
他低头看我,道:&ldo;穿着宫婢的衣裳,又出现在凤阳门处,若说是无心之举却有些牵qiáng了。&rdo;
我见被他拆穿了,脸竟有些微微发烫,默了半晌才道:&ldo;此事确有人故意暗示过,否则我也不会如此jg明,能猜到事发的时辰和地方。&rdo;
他又静了一会儿,轻叹口气,道:&ldo;我知道,是梁王布下的局。&rdo;
这是他初次称&lso;我&rso;,而非&lso;本王&rso;。我听这话怔忡了片刻,才晓得他竟早知此事,不禁追问道:&ldo;既是知道,为何还要任此事发生?&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