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她从前的心性,在萧阮面前这么丢人,还真有可能。狠狠处罚?连翘是给她留面子了。不好看是真,大约是几个耳光罢,真要杀人放火,她也做不出来,何况还有贺兰这个大善人在一旁随时等着做好人呢。
“你原本是母亲身边的人,”嘉语沉吟道,“你这样的人才,跟着我,是可惜了。”
连翘一急,挣扎着要从床上下来,嘉语忙忙制止她。她说这话却是真心。虽然王妃身边有几个芳,人才也好,连翘要出头难,总好过跟着她,从头至尾都没得过什么好处——后来在宋王府能嫁到侍卫统领,那是她自己的手段。
连翘哭道:“姑娘说这样的话,奴婢是死生无地了。”
嘉语摇头:“那就不说吧,你说小玉儿,我听着。”
连翘瞧着嘉语的神色,她对嘉语的了解和审时度势,倒比薄荷要强,当下理清楚思路,说道:“她这是来给陛下挑皇后呢!先前是哄得陛下和姚娘子对上,之后姑娘一出手,她又赖上姑娘了。”
果然是个明白人。
她都能看明白,在场中能看明白的,想必不是少数,只除了……皇帝。在某些方面,男子难免要迟钝一些。或者不,女子有同样的迟钝。人在年少的时候,倾心迷恋过的人,即便是十恶不赦,也能找到理由开脱。
比如她不得不如此,因为她出身卑微,因为她舍不得离开他,因为她害怕。
比如他不得不如此,因为他不是可以囚在笼中的鸟,龙腾四海,凤舞九天,他不能一辈子寄人篱下。
嘉语叹息:“你说得对,我怕两宫不和——总有一日,太后会归政于陛下。”
连翘道:“姑娘心善。”
嘉语扬一扬眉。
“如今住在宫里的,也有七八位,多少都打着皇后的主意,姑娘只需找到素日里与姚娘子不对付的,借她的手……”连翘停了一停,重复之前的论断,“这个小玉儿是个祸害,姑娘如今不除去她,日后……”
“等等!”嘉语打断她,“你说什么?”
连翘支吾起来:“我……”
嘉语不理她眉目中的犹豫:“如今留在宫里的那些姑娘,如果有人动了这个心思,借别人的手……”言至于此,猛地站起:“不好!”
“什么?”连翘迷惑地抬起头来,“姑娘不必太忧心,如今人都在画舫上,就算有这个心,也没这个力,只要姑娘明儿和陛下说一声……”
“不不不,不是她们……”嘉语心里乱成了一团麻,不不不,她担忧的不是那些贵女,而是担忧别的人借姚佳怡的名义行事——今儿晚上闹了那一场,哪个不知道姚佳怡恼了小玉儿。
姚佳怡恼了小玉儿,趁着皇帝游湖找人下手,简直顺理成章,皇帝痛失爱侣——且不说小玉儿当不当得起这两个字,至少这时候她在他心里,定然是重要的——问罪姚佳怡,而太后定然会护住姚佳怡。到时候,皇帝和太后,想不对上都不可能。
谁会下这个手?谁来下这个手?嘉语觉得这个人物在脑袋里沉沉浮浮,就是看不清楚,但是必然是存在的。
是是是,所有的事情,看起来都是突发,画舫清洗好了,小玉儿想游湖,贵女们原本应该避开的时辰,却迎面碰上……也许还有清河王,清河王那日,到底为什么会一个人在那里?
巧合得天衣无缝。
“本将军不是来饮酪的!”是个不肯善罢甘休的口气。
“我也不是来饮酪的!”嘉语也不示弱。
僵持中,小玉儿却开口道:“刘将军不必为难,奴婢愿意跟三娘子去。”
莫说十六郎,就是刘将军也大吃了一惊:“你这宫人——”
“陛下让奴婢送三娘子回玉琼苑,这一路,也只有奴婢近身接触过三娘子。奴婢信三娘子,她说镯子丢了,那定然是丢了。如果奴婢不跟三娘子去,这污名,奴婢就得生受了。”小玉儿条理清晰,款款说来,“奴婢虽然身份卑微,这等名声,却是不敢当,所以奴婢愿意随三娘子去,再好好找一找,奴婢相信,定然是能找到的。”
说罢对嘉语微微一福身,“三娘子,我们走吧。”
情势急转直下,刘将军竟也找不到理由留难,就只能眼睁睁瞧着嘉语扬长而去。小顺子一路送出门,临别嘉语多说了一句:“要是不关小玉儿的事,回头我自会跟皇帝哥哥请罪,我方才失手打翻了燕窝,小玉儿屋里,还劳烦你打扫。”
小顺子自然满口应承。
等回了屋,越想越觉得蹊跷,索性把人都遣走,也不喊别个,自个儿操起笤帚,一番仔细打扫,末了,竟在燕窝碎玉中找到一支全黑的银针,小顺子手一抖,汗都下来了:要没有三娘子进来闹事,小玉儿照着平常的点儿吃了这盏燕窝……那他这脑袋……
好险!
怪不得小玉儿忽然转变了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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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语虽然没能亲见,这会儿小顺子的惊吓却是能猜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