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罗惊道:“你说柳奶娘在外与牙婆做了拐卖良家姑娘的事?”
“是,那牙婆被送到了官府发落。蔡家大太太和大奶奶还从她们手里救下了两个姑娘,这在各府可都是犯忌的事,无论是哪条,都足可以重罚柳奶娘。”
柳奶娘手里的银钱原不是云罗的,她是在柳奶娘那儿放了十两银子,是用来临时采买食材用的。
她身为小姐,却不知道柳奶娘在外干了这么多事。
云罗的语调沉痛:“蔡大太太如何发落她们母女的?”
阿翠嗓门极低,字字吐出:“柳奶娘打杀,杏子贱卖!”
云罗身子一晃,阿翠惊呼“小姐”,就在以为她会倒下的那刻,她却摆手:“我无事。”杏子与她相处这么久,虽然嘴馋,虽然爱顶撞,但她喜欢的就是这样的杏子,“我要你不惜一切寻回杏子。”
“小姐,奴婢也曾私下打听过,听说一早就卖给临安府一位牙婆,将杏子合在远卖之列,又这么几日了,谁晓得卖到何处?”
“寻到那牙婆,仔细打听消息。一百两银子买不回,便花二百两,要是二百两买不回,花三百两,但凡出了高价,总能寻回人。”她扬了扬头,“柳奶娘虽有过错,她为自己的错付出了性命,可是杏子还是个孩子。”
她小小的人儿,伫立在暮色中,一动不动,久久的看着西边天空,“无论杏子在哪儿,无论付出多少银子,我都一定要把她寻回来。”
“小姐。”阿翠道:“你这是何苦呢。”
云罗悠悠地道:“你不该瞒我,就算我保不了柳奶娘,我总能保住杏子。阿翠,你怎可袖手旁观?倘若有朝一日犯错的是你,难道要我也牵怒你的妹妹与母亲?你也犯了一个错。”
阿翠垂首,有朝一日她若犯错,云罗不会牵怒她的妹妹与母亲,只这一句,便是这一生服侍云罗也够了。“奴婢但听小姐吩咐!”
假山后,蔡世荃忍不住“阿切”一声。
阿翠厉喝:“谁在那里?”
蔡世荃迈出假山,含着浅笑:“云妹妹,夜深露重,你该回屋了。”
云罗面露不悦地道:“我出来消食赏景的。”给了阿翠一个“你起来”的眼神,“堂堂男儿,躲在假山后面听人说话,让人瞧不起。”
蔡世荃微微笑道:“我可没听,只是碰巧听到几句。云妹妹当真是个有情义的,一点也不怪杏子,反要保她,可不让人感动么。”
云罗道:“你在外乱逛,小心大舅罚你。”
蔡世荃看着这位个头不高,却总让他刮目相看的表妹,她在他记忆里的第一次出现是如此的惊艳,清冷傲立,威严十足,一袭浅粉的秋裳,在秋暮之中竟如白衣,如一株枝头傲立的梨花。她的美,她的淡,在小小的她身上流出,如惊鸿一瞥,已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就像江南水乡里一阙瘦瘦的诗词,楼台高望,目睹云卷天舒,坐看闲庭花落。
她是这样的坚定:“无论杏子在哪儿,无论付出多少银子,我一定要把她寻回来。”说这话时,是这样的骄傲,仿佛世间没有只要想办就不能办成的事。
他莞尔一笑,“我爹今儿来朱府找三表叔下棋。云妹妹读书时若有不懂的地方可以给我,我愿替云妹妹解惑一二。”
云罗不喜欢这个表兄,但也不讨厌,对于她来说,有些人能避则避。
表兄妹错肩而去,云罗行了一程,一个声音唤道“云小姐”,寻声而望,三叉小路口立着一人,竟是朱家二爷。
她款款行礼:“朱二老爷好!”
朱二老爷抱拳回礼,一个大人本是长辈却还礼,当真有些滑稽,“上回秋千的事,还请云小姐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