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开口之前分明想好要控制脾气,不能因为对方生气所以自己也肆意发泄,两个人总得有一个保持清醒。但是当真正出声时,他才发觉这份积攒已久的怨气怎么也压不下去。
每次都是这样,一有不快就宁愿憋在肚里,不肯和人交流解决。两个人之间能有什么不可说的秘密,推心置腹一同探究不好么?
他非圣人,也会有怫悒的时候。忍耐得太久,话就说得越多,理智越容易被牵制。结果是和初衷背道而驰,将那些苦闷全盘托出,矛盾被放得更大。
再度被激怒的邓芮茗捏紧拳头,指甲倒扣在掌心,“莫名其妙?你现在是在怪我咯?”
谢闻侧头,心累地阖了阖眼,“我没有……只是希望你别把话都藏起来等我猜,这样很没劲。”
看着愤懑又强行隐忍的他,她脑中忽然呈现昨天在学校受的委屈和母亲的叱责,还有自己那被说得哑口无言后只能回房躲起来发泄的窘迫。
恰逢一阵凉风刮过,吹得人面颊像被打过耳光那般生疼。余光瞥见地上被卷起的枯叶,她这才想起最近忙得晕头转向都没发觉已是十二月。
难怪从内而外地发冷,即便有个曾被自己视为温暖来源的人站在身前。
来电铃声适时响起,分外刺耳。她徐徐从口袋掏出手机,瞥了眼屏幕上显示的名字,一声不响地把电话掐掉。
谢闻见她把手机关机,低声问:“不接你妈电话吗?”
“接了干嘛。”邓芮茗轻轻凉笑,心如死灰,“听她是怎么表示对我们两个的不满意吗?”
他眼皮重重一跳。
“所以我才没有把事情都告诉你。”她一字一句把事实全部吐露,声音在冬季深夜听来缥缈又入骨,“难道你要我跟你说,我妈不同意我们在一起?还是因为我们的事情,我被领导叫去谈话?这些你听了高兴吗?”
前者呼吸凝重,“你说什么?”
邓芮茗顿了顿,强迫自己忍住不断上涌的哽咽,“你还想我说什么?说我在家是怎么跟我妈吵架的?又或者我在学校是怎么被批评,搞得所有人都知道我被家长投诉?这些你全都不知道,只是一味要我坦白,还觉得我在跟你作!”
“到底怎么回事……你不说,我怎么会知道?!”谢闻头一回听说这些事情,反应不来的同时彻底克制不住性子。
眼前人移开眼,瞥向低压的夜空,喉头连同声线微微颤抖,“就是因为怕你烦,我才憋着没有说。你工作那么忙,本来见面机会就少,我哪里敢再给你添乱。莫非要我在你心累的时候,还撒娇要你哄我,我忍心吗?”
他严声打断她,“起码你也要告诉我一声,否则我连你为什么难过都不清楚!”
“告诉你有什么用,除了得到于事无补的安慰,我还能得到什么?!”她拔高音量,正视他的眼眶隐隐泛红,近乎哀求地说,“我想要的很简单,不过是晚上难过的时候你能抱抱我,可是我发觉连这点要求都很难做到……”
不光是随时拥抱难以做到,甚至连面对面站立都觉得相隔万里。这种看得见但触不及的距离,能让人丧失全部信心。
闻言,眼前人的眸子墨如深海,掀起微澜。他向前跨了一步,想将双目湿润的她揽入怀中,却被她阻止。
伴随一句带着明显哭腔的“我现在感到非常失望”响起,张开的双臂也不由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