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您别乱说。&rdo;
顾佩瑜笑看着他,&ldo;要真有这一天,看开点,知遇,答应妈。我再不愿看你跟年轻时候一样了。&rdo;
陈知遇沉默下去,嗓子痒,有点想抽烟,然而在顾佩瑜面前,他从来不抽‐‐她烦他沾烟酒,总说当老师的,这方面也得做表率。
&ldo;你推着我,咱们出去转一圈吧。&rdo;
陈知遇应下,让保姆拿了块披肩,给顾佩瑜盖在肩上。
到夜里,四周越发寂静,只偶尔从树林深处,传来三两声鸟叫,间杂着蛉虫的声音。
&ldo;这儿空气好,阳光好,就有一点,真是太安静了。&rdo;
&ldo;我常来陪您。&rdo;
轮椅摩擦路面,发出轻微的声响。
&ldo;我时常想,为什么人一到了年纪,就希望儿孙满堂,承欢膝下‐‐可能就是太安静了。觉睡得少了,清醒的时间长,有时候就想,要能有个小孩儿,在跟前闹腾……&rdo;
&ldo;程宛可能暂时……&rdo;
顾佩瑜笑一声,&ldo;你当妈傻呢?&rdo;
陈知遇一怔。
&ldo;她从小到大,三天两头往我们家跑,她对你是什么态度,是不是女孩对男孩那种喜欢,妈看不出来?周家小滢结婚那阵,你天天陪她出去,领回来就是烂醉如泥‐‐妈不是没年轻过。&rdo;
&ldo;那我跟她结婚……&rdo;
&ldo;我说不准,不知道程宛是不是你们说的那什么……双……&rdo;
&ldo;双性恋。&rdo;
顾佩瑜笑说:&ldo;你们这些年轻人,花样百出,愁死我们这些大人了……我天天去翻什么萨福,什么伊丽莎白&iddot;毕肖普……&rdo;
陈知遇也跟着笑了一声。
&ldo;我不知道,万一你是跟她发生了点儿,什么所以才打算结婚……&rdo;
&ldo;没有。她不是双,从小到大只喜欢姑娘。&rdo;
顾佩瑜叹了声气,&ldo;难为程宛了。她家不比我家……&rdo;
&ldo;您开明。&rdo;
&ldo;别给我戴高帽‐‐知遇,我担心你。这些话,也不知当问不当问。你俩结了这个有名无实的婚,是打算一辈子这样吗?&rdo;
陈知遇沉默。
&ldo;你……&rdo;顾佩瑜顿一顿,&ldo;还念着杨洛吗?打算就这么,念着她一辈子?&rdo;
&ldo;没……&rdo;陈知遇目光越过树梢,看向头顶,枝叶的fèng隙间,隐隐露出一轮月亮的轮廓。
想到苏南,想到那晚在长江大桥上,她随口讲的一个故事,结论却是那样的诛心。
‐‐那感觉,像是陷在过去,永远走不到未来。
多年,他守着遗迹,习惯了朝潮夕汐,习惯了到哪儿都是满目疮痍,也习惯了纪念变成了一种习惯。
&ldo;……已经没念着她了。&rdo;
顾佩瑜沉默片刻,&ldo;你还年轻,不要活得比我还要暮气沉沉。早些年不敢提,怕你伤心,也怕你跟我闹脾气。&rdo;
&ldo;我跟您闹过脾气吗?&rdo;
顾佩瑜憋不住笑了,&ldo;你不跟我闹,你跟你自个儿闹,跟你自个儿过不去‐‐我巴不得你能跟我闹呢,好歹我能安慰你两句。&rdo;
杨洛去世的那一年,他过得人不人鬼不鬼。她请了长假,专在家里陪着他。他闷声不吭,半个月不跟人说一句话。这样过了大半年,他说,妈,我没事,我准备出去读书。然后就闷头开始准备,等所有手续都办妥当,二话不说就飞美国了。那时候好在有程宛,不放心他,也跟了过去。她每每问程宛,知遇怎么样,知遇好些了吗,程宛都是报喜不报忧。她心里清楚,自己儿子不是能轻易放下的人。小时候淘气不懂事,把一只松鼠给养死了,他为此难受了一个多月。现在走的是个人,是他十六岁开始,就跟在后面,从追逐到深爱的女人。等他从美国回来,就是现在这幅温和平静的模样,这些年也没见变化‐‐还活着,可也仅仅只是活着。
&ldo;妈,&rdo;陈知遇蹲下身,安抚似的把她手攥进自己手里,&ldo;不骗您,真没念着她了。最近遇到个姑娘,合适的时候,带她回来见您。&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