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黑蛋也这么说,你们男人都会这么说。&rdo;曹姐似乎对我的话不满意,垂着头。
&ldo;黑蛋哥过去经常陪你?&rdo;我问。
曹姐点点头,说:&ldo;黑蛋是个好人。&rdo;
&ldo;谁是坏人?&rdo;
曹姐听出我的话中有话,就故意说:&ldo;你就是坏人!&rdo;
她说完,拍了拍床,说:&ldo;你别在沙发上猫着,上来吧。&rdo;我说:&ldo;没事,身子结实着哩。&rdo;灯光把她的影子投在白墙壁上,我突然觉得她那缩着身子的影子,有些孤单,她是应该再找一个男人一起生活了,起码可以给她做个伴儿。她和黑蛋这样的活法,毕竟不是长久之计,黑蛋不可能和白猫分开的,这一点她应该清楚。但是,我又不知道如何提醒曹姐,我总不能让她离开黑蛋吧?
&ldo;曹姐,我觉得像你这种情况,身边经常要有一个人。&rdo;我停顿了一下,观察了她的表情,继续说,&ldo;你长得这么好看,找一个男人很容易,黑蛋哥是不错,可是黑蛋哥不能一直在你身边,你说呢?&rdo;
&ldo;按说,我是应该找一个,只是没有什么兴趣,还是一个人好。&rdo;
&ldo;一个人就容易孤单,容易胡思乱想。&rdo;
&ldo;也许吧,你这么大的人儿,好像什么都懂了,说话像大人。&rdo;
&ldo;我本来就是大人了,你说多大才算大?&rdo;
她愣了愣,说:&ldo;结了婚吧。&rdo;
&ldo;那么一辈子不结婚的人,就永远也长不大了?&rdo;
&ldo;不结婚就不能算成年人。&rdo;
这个晚上,我和曹姐漫无边际地闲聊,我们说到了她死去的男人和儿子。她在向我讲述男人和儿子撞死的时候,表情麻木,仿佛讲的别人家的男人和孩子的遭遇。她现在还经常梦见她男人和孩子,觉得他们并没有走远,就在她的身边。&ldo;我给你的那双皮凉鞋,就是他的。&rdo;她说着,看了看我的脚,我脚上的皮凉鞋早已丢在黑蛋家,现在穿的是一双黄色翻皮子鞋,但是她还是瞅着我的脚看了半天。&ldo;黑蛋身上的那件体恤衫也是。&rdo;她说着,又拍了拍床,示意我坐过去,而且似乎不能拒绝,我只好坐到床上,她就把一个被角盖到我腿上。她的目光一直落在我的肩上,看着看着伸出手,在我肩上比划了一下。
&ldo;你穿着一定合适,他的一件羊绒毛衣。&rdo;她说。
&ldo;也不一定,我的肩宽……&rdo;我急忙说。
我有些害怕了,从心里不想要什么羊绒毛衣。我看到曹姐的眼神里闪烁着喜悦的光,很温暖地欣赏着我。一个女人只有看自己心爱的人时,才会使用这种目光。
&ldo;你和他有些像,和他。&rdo;她说,&ldo;那双皮凉鞋我放了几年了,穿在你脚上正合适,好像就是给你准备的,他一次也没有穿过,那是我专门给他买的。&rdo;
我犹豫着不知道说些什么。外面起风了,内蒙古的风很硬朗很粗野,呜呜叫着从窗户前刮过,屋里的灯光在风声里显得苍白而遥远,使整个空间存在得很不真实。灯影里的曹姐,宛如一尊塑像,静止着。我想打破这种朦胧的氛围,说,&ldo;天开始冷了。&rdo;
她仍旧一动不动地说:&ldo;有羊绒毛衣,你明天就穿上。&rdo;她似乎一直在琢磨那件毛衣。
天快亮的时候,曹姐实在困乏了,身子一歪倒在床上睡了。我也在一边迷糊了一会儿,听到院子里有了说话声,那声音在刚刚苏醒的早晨里穿得格外清晰。我起身擦了一把脸,悄悄地走出屋。
45
这个季节,旅馆的生意不好,没有几个人住店,一楼服务室的那个女孩子还没有起床,整个旅馆就这么一个服务员,还有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负责看守旅馆大门,清扫院子和旅馆内的厕所卫生。老头正在清扫院子,有一个昨天住店的男人站在一边,问老头哪儿有吃饭的地方。我走过去,对那男人说,&ldo;你跟我走吧。&rdo;估计今天早晨曹姐不能起床准备早饭了,我也要去对面的小饭店吃早饭,就把那住店的男人一起带上。&ldo;这旅馆,他妈的连吃饭的地方也没有!&rdo;男人抱怨着,听他的口音,应该是东北人,哈尔滨一带的。哈尔滨的制药厂最多,有许多从那边来的人,到这儿收购药材。
&ldo;旅馆里没有的东西多着哩,什么都有的,你能住得起?&rdo;我瞅了男人一眼。
&ldo;也是,长期住的话,就要找这种便宜的店,你到这儿出差还是……&rdo;男人听我的口气挺硬,就收起了自己的那种骄横,低声说。
&ldo;出差。&rdo;我说。
在小饭店吃了早饭,我给曹姐带回一份。回到屋子后,发现曹姐还没有起床,我就坐在沙发上等她醒来,心里琢磨什么时间动身去准格尔旗。楼下的女服务员不知有什么事情,去曹姐屋子敲门,敲了半天没有动静,嘴里就说,没见出去呀?我很想告诉服务员,曹姐在我屋子,却又怕有什么误会,就忍住了。这时候,我瞅了曹姐一眼,发现她的脸膛烧红,有些不太正常,就走到床边摸了摸她的额头,感觉烧烫,于是就慌张地叫:&ldo;曹姐、曹姐,你还睡呀?没事吧?&rdo;
曹姐动了动身子,吃力地睁开眼睛说:&ldo;给我倒杯水,渴。&rdo;
我给她倒了一杯热水,不停地吹着,她似乎等不及了,不耐烦地说:&ldo;你就不会两个杯子倒一下?&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