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小邵那个东西不知道现在会怎样了……&rdo;他强迫自己转了念头。邵光毅这人比较与众不同,顾云章和他朝夕相处,可是完全预测不到对方的行为。邵光毅一直在理智和疯狂的交界处徘徊‐‐说不准他是会去找段提沙拼命,还是偷偷的趁乱逃命。
顾云章不善思考,除非是在盘算着阴谋诡计。浮想片刻后他深感疲惫,又想自己到了这般地步,活一天算一天,不管他们啦!
陆正霖并没有离去很久,中午之前他背着一筐铁片子回来了,没进门就大喊道:&ldo;兄弟,我回来啦!&rdo;
房中传来了蚊子叫似的回应。
这足以让陆正霖感到满意。老话儿说得好‐‐家里就算是养着个病孩子,也比老光棍来的快活。他探头进门,看到顾云章躺在床上对自己微笑,就觉着房里房外都很有人气,非但不再寂寞,而且连干活都有劲儿了。
将那筐铁片子放在了门口,他特地先到顾云章面前蹲下来,连说带笑的扯了一会儿淡,然后才走出房去,开始干他那一套营生。
他的营生,是为附近寨子里的铁匠们加工短刀‐‐铁匠将打好的粗制刀片送到他这里,由他在刀刃上刻好花纹浇上铜水,然后经过打磨,那铜就嵌进刀刃中,永远不会褪色。这项工作不但是个技术活儿,而且还需要手艺人懂得审美,会写会画,心灵手巧。偏巧陆正霖的父亲是个画匠,他们家祖传的擅长这一套细致活儿。
顾云章躺在房内,看不到外界,就听得陆正霖那边叮叮当当的又拉风匣又打铁,偶尔安静下来,许久之后却又响起了更为刺耳的打磨声音,一直闹到下午时分方收场。
陆正霖的手艺好,图案更是别出心裁,所以所出产品价格很高。附近寨子里都知道有这么个独来独往的汉人会做刀,不但土司头人们对他的短刀十分青睐,甚至连过路的马帮头目们对此也很看得上;陆正霖靠着自己这两只巧手,很轻松的就挣来了吃喝杂货。
忙完这一天的活计了,他坐在门口生火做饭,一边淘米一边哼哼唱唱;等到他唱够了,米也下锅了,这才转过身对顾云章笑道:&ldo;后天有马帮过来,能给我带一些细布,到时候我给你做一身新衣服啊!&rdo;
顾云章摇摇头:&ldo;不必,把你的旧衣服给我,你穿新的吧。&rdo;
陆正霖&ldo;哈&rdo;的笑出声来:&ldo;你和我客气什么?现在这山上就咱们两个真正中国人,咱是同胞,是袍泽弟兄!岂曰无衣,与子同袍。我不能让你这么光着,给你做衣裳我不心疼。&rdo;
他这一番话,顾云章就把头尾给听明白了。
他感激陆正霖,虽然嘴上不说什么,可是心里有数。
他一点儿也不明白陆正霖为什么要如此善待自己,可是也知道陆正霖真是一片好心‐‐好不好的,看眼睛就能觉察出来。
段提沙的目光也很清澈,可惜那是小野兽的懵懂眼神,带着天真的残忍。顾云章残忍惯了,自己也是个畜生,所以和段提沙凑在一起,很有种同类的惺惺相惜‐‐然而自从结识了陆正霖后,他觉着自己是又见着&ldo;人&rdo;了。
陆正霖采来糙药,配合着刀伤药粉为顾云章治疗伤处。如此过了天,顾云章身上的深浅伤口大多结痂封口,扭伤的筋骨肌肉也渐渐有了好转。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顾云章和陆正霖在一起久了,见对方只是一味奉献,自己就也有些羞愧,颇想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来报答。这日他见自己能坐起来了,就对着蹲在地上淘米的陆正霖说道:&ldo;喂……我说,以后这饭,让我来做吧。&rdo;
陆正霖一听,立刻抬起头来笑道:&ldo;你还会做饭哪?&rdo;
顾云章其实是很不愿意做这灶台活计的,不过除此之外他也干不了别的,只好无可奈何的垂头答道:&ldo;能。&rdo;
陆正霖很高兴‐‐他不爱吃自己做出的饭食,不好吃,都浪费了那些好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