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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第2页）

公孙尼子老了，老得说不清年岁多高，老得脸上的眼睛鼻子和嘴都似乎让位给了深深的皱褶，一下子难以找寻了。漪罗也是五十开外的人了，看上去似乎要比实际年龄年轻得多，当年的美丽却只能在她眸子里找到一星半点，脸和鬓间更多是风霜。

漪罗和孙武离开吴国，已经十二个年头了。

现在是公元前四百七十二年。

孙武的&ldo;家&rdo;很简单，不过是树枝与草席搭成的窝棚，左边的木架吊着陶罐，下边是余烬;右边是两个养蜂的蜂箱。

公孙尼子和漪罗坐在窝棚前。

公孙尼子匍伏着，又看了一遍竹简：&ldo;只是为了到底要看一看这八十二篇兵法和九卷阵图，我才踏破铁鞋啊!算是不虚此行了。孙将军才是皮肤染黄金之色，明眸点墨玉之珠的华族人杰啊。好生保存着，好生保存着，让万代后世的人，回头来吸吮今日智慧之琼浆吧。&rdo;

公孙尼子小心翼翼卷起了竹简，漪罗把竹简抱起，收在一个蜂箱之中。

漪罗道：&ldo;可惜我的琴艺荒疏了。&rdo;

&ldo;那么剑艺呢?剑艺是不是大有长进?&rdo;

&ldo;剑，十二年前为夫人陪葬了。&rdo;

&ldo;唔，真正的将军不佩剑!&rdo;

&ldo;岂止是不佩剑?将军是连话也不说了啊!&rdo;

&ldo;真可惜!唔，知道伍子胥的下场么?&rdo;

&ldo;不知道。&rdo;

&ldo;就是你和孙武离开吴国不久，吴王夫差伐齐大获全胜，俘获齐军七个将领，斩杀齐军士卒首级三千颗。班师回吴之后，伍子胥对夫差说&lso;苍天要抛弃你，才让你先得一个小小的胜利，而后再惩治你。大王伐齐如果溃败下来，还能反省觉悟，吴国才能幸存，现在完了。&rso;夫差正在洋详得意，哪里听得这番不祥的预言?便指责伍子胥把儿子送到齐国，是奸事敌国，扰乱法度，抱病不战，是对吴国心存恶念，说伍子胥那些话妖言惑众，诅咒吴国社稷。吴王夫差说&lso;吴国疆土，乃是先王开辟的，今上天保佑吴国大胜齐国，夫差不敢自己独占其功，要祭先王钟鼓，伍大夫你看如何?&rso;&rdo;

漪罗急切地问：&ldo;伍子胥怎么说?&rdo;

&ldo;伍子胥说，我宁愿死在大王之前，免得让我看见大王被越国士卒擒获。&rdo;

漪罗说：&ldo;完了!&rdo;

&ldo;可不是完了!夫差就命令伍子胥用先王所赐之属镂宝剑自刎。伍子胥用手指弹着属镂之剑，长叹道&lso;伍子胥辅佑先王开国，心血算是吐干了!今日一死，剜了我的两眼，挂在姑苏城头，让我看着越人进城，在我的坟上栽两棵梓树，就做你夫差的棺材!&rso;说罢，横剑自刎。夫差咬牙切齿地大叫，我叫你看，叫你什么也看不见!命人把伍子胥的尸体装在羊皮口袋里，投入江中……&rdo;

沉默。漪罗的心发紧。黄河的潮声澎湃，卷起千堆血色的浪花。

忽然，漪罗叫道：&ldo;将军回来了!&rdo;

&ldo;在哪里?&rdo;

&ldo;跟我来。&rdo;

公孙尼子感到奇异：漪罗究竟是凭什么感觉到孙武回来了呢?跟上漪罗行了一段路，来在一个山谷向前一望，果然是孙武回来了!

夕阳沉没的那边，孙武走来了，赶着一大群黑的羊，白的羊。两边都是黑沉沉的峭壁，夕照聚焦在这条狭窄的山谷&ldo;走廊&rdo;之中，那孙武融在暮霭里，轮廓有些模糊。近些才知道，孙武比十二年前可是瘦多了，简直是瘦骨嶙峋，一双眼睛显得大而无光。须发都白了，在夕晖里飘动着。身上是破衣烂衫，还不伦不类披了一件斗篷，依稀可知是当年的征袍，下边已经完全成了丝穗。手中的羊鞭很长，缀了几条红缨，红缨像火苗一样扑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