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了解这一切是怎么回事,除非他对人生的奥秘有深刻的洞察;:使这个性情刚烈的汉子咽下最不堪饮啜的苦水的原因是:、一、他抓不到妻子同那个男人的真实把柄;二;如果接受那个男人在妻子生活中存在的事实,他就必须承认自己的无能一竹音是因为找不到房子才有了另一个男人的。这件事竹音有错,他的错就更大些。他从来都不能容忍别人的生活中出现丑恶,现在丑事发生在自己身上,当然就更加难以容忍。,他想跟竹音离婚,竹音却不答应。糊里糊涂之中,他便做了那件蠢事,并被部队发现了。首长非常恼火,给了他警告处分;让他去百里外的农场种菜,等候转业处理。
到农场后林洪生便给妻子写了信,要求离婚。他过去没犯错误,竹音不愿离婚,现在他犯了错误,竹音就没有理由拒绝他了。在内心深处,他已把犯了错误的自己看得异常下贱丑恶,竹音还会有什么借口不离婚呢?他没有料到事情并不按他的想象发展:竹音带着女儿来了,大哭了一场,什么也没解释,只简单地给了他一个答复:不离!无论你犯了什么大罪,你都是我们的亲人,我们就是不跟你离!
竹音走后林洪生才意识到自己已经铸成了怎样的大错。竹音的痛哭让他明白了她对自己不得已犯下的过错的忏悔,她对他的没有改变的爱;还让他看清楚了,只有竹音真正看出了他堕落的原因。但他自己已经完全瞧不起自己了,他已经成了一个无耻的人,他不知道自己b后还怎样跟妻子和女儿一同生活下去。
去年年底部队进行战前扩编,本没有谁想到他,他却自动打了报告,要求参战。
不少人感到惊讶:好好在农场呆着等候转业多好,去打什么仗!林洪生却明白自己这样做是厌弃了生命。与其转业回去,自己也瞧不起自己地活着,他宁愿到战场上去经历战斗和死亡!回过头来,入伍十年,也就是上次边境战争中的一段出生人死的日子,才不让他感到心胸压抑,觉得自己活得骄傲和有价值。,每一次呼吸都是舒畅的和自由的!
林洪生在632高地西侧的洼地里奔跑着。自从来到九连当了一排长,他的心情并没因为能够如愿以偿地参战而高兴起来。他看不惯程明和梁鹏飞种种表现,尤其受不了他们对连从干部的怀疑与不信任,他仍然不能不时常与之发生冲突,但现在不伺了,他一边向前走,脑海里一边掠过这样一些意念:事实上今天无论在黑风涧待命的时候,还是奔袭632高地地区的路途中,他的心境都是亢奋的。战场上空尖啸着飞过的炮弹,激烈响彻在广大空宇内的枪声,走在敌人雷区中扑面而来的异样的死亡的气味儿,都使他有了一种重归故乡的亲切感。这一切都是对军人胆量的挑战,林洪生不怕这些挑战,倒有充足的理由热衷于置身其中。
现在他带着一排越过632高地和633高地结合部的谷口,进入到633高地西侧了。脚下的洼地逐渐陷下去,终于成了一道不足两百米宽的冲沟;冲沟里长着密密的矮树丛、蒿草和荆棘;西侧一条从天子山鹰嘴峰伸下来的山腿却升高为一道梁垅。
刚刚还半隐在633高地东南的634高地也一点点显出了自己的真面目:林洪生首先看到的是它西北侧山脚下的许多卧牛大小的卵石,卵石间一墩墩茂盛的、一人多高的茅草,茅草丛间一条条挑出的金银花的带刺儿的枝条,一串串雪白的花朵在春四月上午晴朗的天空下恣意地开放;再往前跑,他便看到了它那越向上越陡的山体,几乎没有什么树木,岩石和土层的表面只生长着些低矮的灌木和茅草;再往前跑一段路,他又在约有两百米高的山体顶端望到一座孤独直立的主峰,主峰十几丈高,四周全是陡直的悬崖,崖壁高处倒垂着野藤和别的蔓生植物,面积不很大的崖顶高高地突兀地矗在幽邈莫测的苍穹之下。林洪生心里&ldo;咯噔&lso;&rso;响了一声,他觉得这座笔直地插在634高地上的主峰就像一个巨大的警示性的惊叹号!出发时他认定634高地没有敌人防守,此刻,他终于看清了634高地的全貌,凭着敏锐的直觉,却意识到634高地上有可能埋伏着敌人了!,他的脚步并没有放慢。这就是战争啊,他脑海里闪过这样的念头。连这种时肘突然袭上你心灵的惊悸也是熟悉的和久违的啊,他又想。但是那种惊悸的感觉并没有像他期望的那样消失,反倒大大增强了:他是跑在全排最前面的,距离633高地和634高地之间的鞍部只剩下最后五十米,634高地的重要性现在被他看得更清楚了:他脚下的冲沟向南经过634高地西侧绕向东南,便是天子山和翡翠岭敌人的防御纵深,同时也是它们的结合部和最薄弱处,一旦我军从这儿突破并长驱直人,对方在天子山和翡翠岭广大地区的全部防御体系就有彻底垮台的危险。林洪生一闪念又想到了634高地上那座直立的主峰‐‐它在战术上是几乎无法攀援的,但若是敌人事先改造并利用了它,634高地就会成为扼守敌人两大防御地区结合部的一扇难以敲开的大门!还有‐‐此刻他又想到了,‐‐哪怕纯粹出于单纯的防御的目的,敌人也该在这条直通其防御纵深的冲沟里布雷,以防我军从此处渗透。战场防御中出现如此严重的疏漏是不可想象的!
于是他的意识中多了一点东西:不仅高地上可能埋伏着敌人,这条冲沟里也有可能埋设着雷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