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凤姐高兴地扭到柜台前,一个抬手示意,四个打手将两只大箱子搁到柜台上,“听雨轩金凤,现银加银票六万五千两。”
伙计们耳朵贼灵,心中一阵激动,扯着嗓门齐喊道:“听雨轩金凤,六万五千两。”
人们两眼瞪圆,交头接耳,议论声高涨,一个红楼鸨妈竟有六万五千存款,可不惹人议论吗?
门口停下一顶四人抬的绿呢大轿,六个仆从挤入人群开道,只见胡爵爷带着管家,由两个小妾搀扶着朝这边过来。
棠儿脸颊飞红,不敢相信地看着金凤姐,窘迫地问:“他老人家怎么来了?”
金凤姐帕子一招对胡爵爷打个招呼,转脸对棠儿道:“这才是真正有钱的主,管他谁来,存银子不就好了。”
棠儿笑脸迎上前,胡爵爷慈眉善目,粗糙的老手在她弹嫩的脸上轻拧一把,“好,是个好良心又聪明的丫头。”
管家命人将银箱抬过来,抱起锦匣到柜台前打开锁,厚厚一叠全是盖着朱印的官票。片刻后,传来伙计们的惊呼声:“胡爵爷,现银加银票二十万两。”
人群顿时沸腾了,纷纷眼红,热议声高涨:“那箱子里头装的是银子和银票啊。”
“可不,这都多少了,银子已经堆成山了。”
辰时年纪轻,赵宝林让段峰过来也是探个虚实,看看他究竟有多少本事。段峰站在正中央,见诚至钱庄有三品大员,县丞道台等支持,面子十足。片刻功夫就吸纳了三十多万存款,顿时没了底气,收脚退到一边。
接着是辰时的老客户和姑娘们的小面存额,多则上万,少则几千,场面非常热闹。伙计们高高兴兴端出喜果子和糕点分发给围观的人。
打烊上门板后,老孙头和辰时开始计算吸纳的存款,大家都为这惊人的数字感到振奋。辰耀对于这些不以为然,“五十六张存折,每张三十两,一千六百八十两银子就这样没了,首日就血亏。”
棠儿打心底感激尚誉和金凤姐,面上十分沉着,自信一笑道:“她们并未过来取现,这笔银子暂时还在我们手上,几个红牌姑娘来存就够我们赚了。”
起初,辰时的想法很简单,此刻才知什么叫大树底下好乘凉,“姐姐说的对,做生意有赚有赔不能只看小账,要按通账来算。只需一些时日,姐姐送的银子肯定能赚回来。”
诚至钱庄铺面共四间,专设一个谈事休息的茶厅,里头装饰典雅,清一色的黄花梨桌柜,窗台墙角摆放着长青绿植。
靠墙的假山底下植着石菖蒲,周边苔藓煞是鲜绿,一道人工瀑布设计精巧,潺潺水声如同轻缓的乐曲。水底铺着晶亮的小石子,几尾金鲤三两结伴,悠闲穿梭巡弋。
一台四角悬大红流苏的香轿停在门口,绣花门帘,轿杠上结着彩球十分精致。
伙计们的招呼声中,进来一位貌美肤白,黛眉生春的姑娘,身后跟着两个穿红着绿的丫鬟和娘姨。她叫茗芍,是个当红倌人,走几步如风吹杨柳般妩媚多姿。
辰耀立刻招呼,茗芍指尖掠着云鬓,双目含情飞去一个媚眼,一时惹得辰耀脸红耳赤。她娇滴滴捂着嘴笑,随即跟棠儿进去茶厅,递出存折,“这是你们钱庄的吧?我想提取。”
棠儿端来茶水点心,接过存折,笑脸道:“请稍等。”
一碗香浓的杏仁茶和甜点已经美到心里,茗芍在屋里转了一圈,心情愉快。
棠儿将银子放进缠枝花纹的小锦匣里,推到她面前,“这里是三十两加利息,姑娘请收好。”
茗芍没想到还有利息,打开看一眼又合上,“这钱我不急用,你再帮我存起来。”
棠儿趁机运用业务术语:“我们这里存取方便,姑娘再存一段时间又能生出利息。”
茗芍低头从锦袋内拿出一叠银票,小声道:“除了银子,首饰珠宝,古玩玉器能存么?”
棠儿仔细想了想,微笑道:“贵重物件我们钱庄可以代为保管,如果姑娘不喜欢这些东西,我可以派人带你到江宁任何一家,或者多家珠宝玉器行估价。折算成银两存入我们钱庄,不但有利息,随时取用也方便。”
茗芍脸媚桃花,娇声娇气道:“你们老板真会做生意,点子都想到我的绣房里来了。”
棠儿仔细清点银票,与她确认金额后,取来另一只锦匣将银票置于里面,起身拿去柜台。这些钱不多不少,她严谨仔细的态度令茗芍十分满意,感觉自己受到很大的尊重。
办妥一切后,棠儿双手将存折交给她,“请确认数字,我叫棠儿,往后请多多照拂。”
茗芍横波展笑,不敢相信地问:“哪个棠儿?不会是听雨轩的棠儿吧?”
“正是。”
茗芍欢快极了,仔细打量她,“真有你的,花魁不做开钱庄。我叫茗芍,属楚湘楼王六姐的小班,待我回了定在姐妹间为你介绍些生意。”
楚湘楼是秦淮河有名的艺馆,王六姐的小班很有名气,姑娘们精通昆曲,行腔婉转表演细腻,棠儿真诚道谢。
花魁开钱庄的事瞬间在各红楼间传开,有姑娘为了看看棠儿长什么模样特地过来存钱,棠儿热情招呼,聊得来会亲自示范,分享一些焚香和茶道技巧。
诚至钱庄的存户越来越多,其中多数是红楼姑娘,有些夫人竟也动心来存银子,更有相互攀比的意思。江宁自古富庶乃朝廷税收重地,官家女眷们个个有钱,闲来无事有了理财观念,将私房钱和压箱底的钱都存进来,利息吃下来又是一笔收入。